正規的漢代宴會,一般都是從日上開始,先是茶飲,上一些乾果點心之類的物品進行閒聊,等到了日中的時候便算是正式開始了,然後一道道的菜品端上,歡歌笑語,多少也會請一些舞女樂師助興,甚至興致所至,主人和客人都會到場中翩翩起舞,引吭高歌不是什麼太大的新鮮事了,如此一直持續到日下,整日的歡宴才算暫時告一個段落,然後客人在侍從的帶領下或者去小聚,或者去偏房高臥,反正零星的小點心和酒水還是持續供應,甚至有時候因為人數眾多,開始的是流水席,那麼就將夜以繼日,歡歌笑語毫不停歇。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隻是針對於士族而言,而對於普通百姓,恐怕能吃個大肉片子的湯餅宴就已經是相當奢侈和足以津津樂道好長一段時間的事了。
越是低層麵的人,關注點越低,這是本能,也是一種無奈。
就像是隻有小市民小老百姓才會見麵就問候一聲吃了沒,不分時間和地點,因為對於生活在底層的人來說,能有口吃的,就算是幸福了。
相對的,什麼時候見過一個國家元首在相互見麵的時候就說吃了沒?
在那種層麵,吃什麼都是次要的問題,而重要的事情往往都在食物之外……
就像王家招待楊瓚的宴席。
吃的是魚還是羊並不重要,重要的反倒是那些潛在的東西。
王景畢恭畢敬的王家後院的書房之內向王老太爺請安,以額加手,雖然已經維持這樣跪拜的動作有了十幾息了,但是沒有王老太爺的指令,王景便是連動都不敢動。
王老太爺裹著一身的貂皮,人枯瘦無比,兩個眼睛深陷在狀如骷髏的眼窩當中,就像是在風中搖擺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王家的王老太爺已經抱病多年了,很多人都認為這個老家夥活不長了,王老太爺就像是隨時會倒下去一樣,但是很遺憾,到現在還沒有倒下去……
隻要沒倒下去,便是王家的主心骨,甚至是整個太原士族的主心骨。
“楊家子,嗯……”王老太爺聲音沙啞低沉,就像是用鋸子在硬木之上切割的聲音,“……若其成事,倒也不枉吾一番心思……”
一兩百年前,上黨就是太原的附庸,充當著守衛太原南大門的責任,而現在上黨居然想要自己獨立出來,這件事情簡直是不可容忍!
雖然被驅逐的是溫家的人,但是卻像是在太原所有士族臉上扇的一記耳光!
什麼狗屁布告上的內容,王老太爺一句話都不相信,他隻看到了一點,就是上黨人膽子肥了,居然敢公開說不了。
而借給上黨人膽子的,不就是那個什麼中郎將麼?這個中郎將,在王家的權勢麵前又能算是那根蔥?
不過,這小子現在兵多,不好對付……
要是在幾十年前,王老太爺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中郎所謂的那些兵力,要知道原先在並州也是囤積有大量守衛邊疆的郡兵的,但是可奈何這麼些年下來,不斷的抽掉,要麼去鎮壓西羌去了,要麼去對付黃巾去了,前幾年幽州張純叛亂,又拉走一批……
就算是有再多的家底,也經不住敗家子折騰啊!
並且並州北地這一塊,確實需要一個有兵卒的人來進行守衛,防禦胡人,否則雖然太原上黨這一塊地有周邊的山嶺圍繞,擁有天然的屏障,但是一旦周邊的郡縣都被胡人劫掠一空,那麼就算是翻山越嶺有些難度,也難以抵擋一顆貪婪的心。
話說回來,這個斐潛也未必有和王家衝突的心思,否則也不會棄上黨而退了,如此看來多半也就是上黨的這些養不熟的狼崽子起了些歪心,讓楊家子去收拾收拾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