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斐敏正在自己的院子內背著手轉悠。
這段時間長安城內的政務基本上是癱瘓了,甚至比董卓時期還要更差,那個時候多少還有李儒撐著,有什麼問題去找李儒,該處理的還是會得到處理,然而現在,李傕不管事情,郭汜也不管,一大堆的民生政事堆積如山,也沒有人敢去管。
官員們的俸祿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發放了,雖然王允在朝的時候,大家心裡都嘀咕說董卓的那些錢財是不是都被王允私吞了,但是現在忽然又有一些懷念起王允來,至少王允主政的時候,朝廷百官的俸祿還是有的,雖然不多……
斐敏摸著有些消瘦下去的肚皮,心中不免的湧起一些悲涼。
沒有俸祿,坐吃山空,家裡一大幫子人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等著自己,而朝廷那邊什麼都沒有,再這樣下去,或許再過兩三個月,或者下下個月,家中的儲存的這一些錢糧就要吃完了……
天啊!
百年河洛斐氏,竟然今天已經到了沒飯吃狀況?
這讓斐敏情何以堪。
而更讓斐敏難受的是,當下那個旁支斐潛,現在竟然竄起得如此之快,都要爬到自己頭上來了,不,這是已經爬到了自己頭上……
自己現在雖然升了兩級,從諫議大夫一舉越過了中散大夫,直接成為了太中大夫,官秩也從六百石漲到了一千石,可是那小子居然現在被封成了什麼光祿勳!
這要是真的到朝廷當中來,自己這個做叔父的是不是還需要天天朝著斐潛那個小子敬拜啊?
斐敏忍不住向上翻了個白眼,仿佛能看到斐潛的虛影坐到了自己腦門上一樣,一臉的憤懣,卻又迅速轉變成了無奈。
這世道!
什麼時候不用家身,不用經書,不用資曆,就可以一路跳如此之快?
什麼時候武夫倒是一個個囂張跋扈,輕而易舉的就可以竊取了朝廷的高位?
這是個什麼世道?!
斐敏就覺得一股氣像是石頭一樣,堵在胸口,上不來又下不去,憋得是在難受,隻得是繼續背著手,在大堂之外的小院子內轉著圈子。
“郎君……”斐敏的夫人坐在堂內,看著斐敏走來走去,忍不住開口說道,“……不若就讓小兒去並州……”
斐敏夫人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意思也比較明確,現在斐潛眼看勢大,讓一個小兒子去那邊沾沾光也算可以的,不管怎麼說斐潛也是斐家的人,多少也要照拂一下斐敏的孩子。再者說,現在長安又那麼亂,人心惶惶,官員俸祿什麼的許久不見發放,若是有什麼變故,一家老小都在長安這裡,多少也不是一個事,所以讓小兒子出去,也是作為一個母親疼愛幼子的一份愛心。
斐敏聞言,卻搖了搖頭,默然不發一言。
父母都愛幼子,這個是天性,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斐敏在另外一個方麵卻有些接受不了……
向來都是旁支來主家尋求幫助,將自家的子女寄養在主家之內,借著主家的資源,長大了為主家服務,但是還沒有聽說過主家將子女放到旁支的家中去養的,那樣一來像什麼話?
沒有這樣的規矩。
斐家的主家還沒有倒呢!
作為多年的夫妻,斐敏的夫人怎麼會不知道斐敏再想著一些什麼,頓時有些生氣,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拿捏著主家的顏麵不放,再者說,如果斐潛繼續發展下去,自家的這個家主之位還能坐多久?現在不提前做點準備,難道還等著到時候傻眼啊?
斐敏的夫人皺著眉頭,臉色有些不愉的說道:“如今斐子淵勢大,倘若……郎君瞻前顧後,豈不耽誤時機?再者一說,斐子淵亦為斐氏之人,多少……”
斐敏聽著夫人絮絮叨叨,實在是有些忍受不了,便出言道:“此乃婦人之見!休看斐子淵勢大,未必了了!如今……唉!與汝分說又有何用?且去,且去!”
斐敏的態度不是很好,也惹怒了其夫人,於是其夫人也不免有些心急火燎的說道:“善!皆聽郎君吩咐!然府內米糧漸少,郎君也需主意一二才是!”
漢代女人可以說比後代的幸福許多,甚至比後世的某一些情況下也強上不少,在漢代,女子可以協議離婚,寡婦可以再嫁,情侶可以私奔,這些都不是什麼問題。
所以斐敏夫人也沒有多少客氣,該說什麼便說什麼,隻不過也和絕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在窩裡橫,其實也就圖一個嘴皮子爽快而已……
斐敏用手一指,氣不打一處來:“汝……汝……”
而斐敏夫人倒是覺得痛快了不少,便站起身,甩了甩袖子,準備往內堂走,就在此時忽然聽聞院外一陣喧嘩,兵甲粼粼之聲動人心魄,一個下人驚慌失措的衝了進來,嚇得聲音都有些失去了腔調:“不好了!不好了!兵啊!外麵……外麵來了,來了許多兵卒!”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院外響起:“斐大夫可在府內?”
斐敏抖了抖有些慘白的麵皮,高聲應道:“……何……汝乃何人?!”
“如此說來是在的了……嘿嘿嘿……”那個沙啞的聲音繼續高聲說道,“美陽侯有請斐大夫!請斐大夫移步!”
“這……這……”斐敏臉上的血色儘褪。
自從聽聞斐潛舉起反對李郭二人的旗幟,開始領兵南下,斐敏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總覺得心驚肉跳,恐怕有事會發生,卻沒想到發生的這麼快,這麼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