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陽侯尋……某……某何……何事?”心情緊張之下,斐敏講話都有一些結巴了。
沙啞的聲音響起:“某乃一介軍侯,焉知美陽侯之意……斐大夫!是否要進府內相邀?可是有言在先,吾等粗手粗腳,若是進府之後不小心……嗯嗯,可不許責怪某等無禮了!”
“不!不必……某,容某更衣,更衣……這就動身,動身……”斐敏微微顫抖著說完,便想往內堂去換衣服,剛剛抬了一下腿,卻不知為何發現一條腿似乎不太聽使喚,頓時一個踉蹌……
“郎君……”斐敏夫人急忙奔上前來,攙扶著斐敏,心裡也知道恐怕並非善事,眼淚順著臉龐滾滾而下,“……郎君……怎麼辦?要不從後門逃走吧?”
斐敏苦笑了一下,隻是臉龐上的笑容比哭還要難看,顫抖著握著夫人的手,深深吸了口氣,穩定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尚未動武……應是無礙……不過,若某萬一……萬一今日不得回歸……夫人可速與孩兒尋個機會,儘快離京,去投斐子淵!”
說完,便鬆開了手,一麵叫著下人準備更衣,一麵往內堂走去,在台階之處又是一腳踩空,差一點摔倒。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顧得上去笑話斐敏了,個個如喪考妣,此刻兵刃臨門,豈有善事?
“郎君!”斐敏夫人悲鳴一聲,再想說些什麼,卻看到斐敏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便忍著眼淚點了點頭。
斐敏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幾分決然,仰頭向前走去……
就在斐敏準備迎接著未知的將來的時候,搖搖晃晃一行車馬去左馮翊上任的賈詡卻沒有多少準備的也是撞上了一隊兵卒。
關中之地,原本極為昌盛,人口眾多,所以事情也就多了,因此便分成了三個府衙,來分散一些行政上的壓力,於是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三個府衙就被稱之為三輔,因為距離京都極近,因此也成為相對來說高個半級的郡太守。
原來麼,漢代長安是首都,為了民政方便,雖然設立了三個不同的衙門,但是為了統一步調,協調辦公,簡化流程等等,三輔的辦事機構還是設在長安當中,但是後來長安變成了陪都之後,這種原來的便利性就變了味道,於是又拆開回到各自的領地當中。
因此嚴格來說,賈詡現在還不是左馮翊,他要等到了左馮翊的治所,親手交接,捏著大印升堂見過一幫下屬官員之後,才可以說他是左馮翊的郡太守……
接任這個左馮翊麼,賈詡本來不太感興趣的,隻不過現在長安比較不穩,風險較大,所以他就先暫時避上一避,方為上策,剛好李傕郭汜二人又封他為左馮翎,因此就順水推舟的來了,至於能當幾天,或者下一步往哪裡走,賈詡也在琢磨,不過現在,反正先離開長安再說。
可是沒想到,賈詡還沒有到左馮翊的治所臨晉,才剛剛走到了重泉縣,就撞見了張遼……
說來也是倒黴。
從粟城出發,沿著洛水不過兩三日,便到了重泉縣城。
雖然張遼帶的都是羌人騎兵,並且羌人的馬也比較吃苦耐勞,但是終歸是要補充一些精料,才不會掉膘掉的厲害,而且羌人兵卒就算是不要細糧食,也需要粗鹽來補充體力,所以到了重泉縣城附近的時候,張遼在縣城之外尋了一個樹林,讓大部人馬隱藏起來,自己帶了幾個人進城采買一些補充品,結果剛好看見賈詡乘坐著華蓋車搖搖晃晃的在街市之上走過,進了驛站……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有心算無心之下,賈詡也不知道居然在重泉街道一側幾個羌人模樣當中,居然潛藏了一個張遼,因此在賈詡再次出發,離開了重泉縣城不久,就被尾隨在其後的張遼快馬追上,一頓衝殺之下,便將護送賈詡的護衛殺趕一空。
賈詡看著周邊殺氣騰騰的羌人騎兵圍上前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雖然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賈詡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
賈詡當年也被一群劫匪在攔在半道之上,隻不過當時的劫匪不是羌人而是氐人。當時賈詡假稱自己是太尉段熲的外孫,結果氐人畏懼段熲的聲名,認為要是乾掉了賈詡便會引來段熲的瘋狂報複,於是便不敢加害賈詡,讓賈詡逃過了一劫。
但是現在要借用那個人的名頭會比較合適呢?
正當賈詡琢磨著的時候,忽然有一個羌人越眾而出,走到了賈詡麵前,說道:“討虜校尉,彆來無恙?”
賈詡最早的時候的官職隻是董卓的一個掾吏,後來董卓到了長安之後,便成為了平津都尉,後升討虜校尉,再後來便去了牛輔的軍中擔任輔軍,所以張遼還是稱呼在哪個時間節點上賈詡的官職。
“張文遠?!”賈詡瞪大了眼珠。
張遼點點頭,然後二話沒有多說,便提起長槍,準備一槍乾掉賈詡,他和賈詡並沒有多少交情,上來隻是想讓賈詡做一個明白鬼而已……
張遼雖然沒有親眼見到賈詡給李傕郭汜等人出謀劃策,但是多少也有些耳聞,因此既然是現在斐潛要對付的李郭二人的謀士,而且自己身上又肩負著攪亂三輔的任務,因此能借這個機會收拾掉李郭二人的謀士,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且慢!某乃為斐中郎,”賈詡見勢頭不對,立刻大聲喊道,“哦,斐侯,助其獲十萬雄兵而來……”
帶著血色的槍頭在賈詡麵前停了下來,幾滴紅纓上的血珠卻去勢不止,按著慣性砸到了賈詡的臉上,就像是點上了幾朵血紅的花朵,激得賈詡脖子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張遼半信半疑,眯縫著丹鳳眼,冷冷的看著賈詡,說道:“……何來十萬雄兵?”
賈詡吞了一口唾沫,說道:“……吾與西涼諸多將領有舊,又深知長安虛實,且容某至斐侯之處細細分說,便可助斐侯一舉速破京都,收攏西涼兵卒,豈不十萬雄兵輕舉而得?”
反正不管怎樣,先活一天算一天,蒙過了張遼眼前的這一殺關再說!再者這裡距離粟城還有一段距離,說不定路上還有機會逃亡也不好說不是麼?
張遼心知賈詡所謂的“十萬雄兵”多半隻是虛數,不過賈詡所說的知道長安虛實倒應該是實情,如果能提供給斐潛有效的李郭二人在長安周邊兵力虛實布置情況等等,倒是真的有利於斐潛下一步的作戰。
因此張遼盯著賈詡,慢慢的收回了長槍,然後轉眼看了看,見到遠處草叢當中似乎有些動靜,便高聲喊道:“善!既然文和欲投斐侯,某便為汝引見!來人,請文和上馬!”
賈詡順著張遼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咧了咧嘴,哭笑不得,但是眼前的情形也不容得賈詡多做什麼其他的事情,便隻得在張遼警惕的目光之下,爬下了華蓋車,坐上了馬,被羌人騎兵圍攏在其中,呼啦啦往粟城方向而去,留下一地屍首和各種殘骸。
許久,等馬蹄的聲音消失不見之後,那草叢當中才緩緩的冒出了一個滿麵驚恐的兵卒的麵龐。那兵卒四下看了看,見周邊無人,便連滾帶爬的鑽了出來,踉踉蹌蹌的往重泉縣城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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