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身體,病痛,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劉表,若是一腳踩空,還能再爬得起來麼?
凜冬將至。
劉表知道,沒人能在滾滾洪流中獨善其身,早晚都會被時代的漩渦裹挾。
但是至少在現在……
劉表微微看了一眼身側那個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劉琮,花白的胡須微微動了動,不管自己的時辰究竟什麼時候到來,至少先將荊襄守好。
然後交到下一代的手中。
至少,自己年輕時候承受的苦痛,不要讓自己的孩子再去經曆。
至少,自己低三下四求人的恥辱,不要讓自己的孩子再去承受。
“主公,曹司空再派了人前來,正於城中驛站,不知……”蒯良稟報道。
劉表忍著背痛,甩了一下袖子,“不見。就說老夫身體有恙……”
……??灬??……
比起還算是溫暖的荊襄之地,在幽州北部,寒風卷起了雨雪,如同刀子一般割向天地之中的一切。
雨雪交加之中,一條幾近於結冰的河流呈現在麵前。
這裡已經是深入大漠,嚴格來說已經不算是幽州,而算是鮮卑的領地了。
在河穀上方避風的岩石後麵,趙雲手下的人馬已經熟練的開始將棚子搭起來,然後鋪墊上油布和氈毯,將地麵上的積雪清掃乾淨,最後升起了篝火。
從一開始的手忙腳亂,顧此失彼,到現在的井井有條,甚至還有閒心扯上兩句,相互之間譏諷嘲笑一下,趙雲手下已經漸漸的開始適應了一部分寒冷,習慣了在風雪之下行軍。
驃騎將軍的後期保障,向來就不含糊,在吃食上更是如此。當混合了豬油的乾糧混合著雪水一同烹煮之後,油脂和麥粉香味就散發出來,讓趙雲也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吸了一口氣。
乾糧給的充足厚實,兵卒在寒冬之中才有氣力,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驃騎將軍新配發的棉服……
和往常的在冬日經常穿戴的皮毛或是毛氈不同,棉服一來有更好的透氣性,不像是皮甲氈毯,很容易就是一身汗,然後稍微不注意被寒風一吹,幾個噴嚏一打,若是不趕快喝上些熱湯驅寒,輕者就要躺個十天半個月,重者小命都會沒了!
而現在麼,雖然也同樣會出汗,但是比起之前來說好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比起死沉死沉的皮甲氈毯來說,更為輕便,就算是沾染上一些雪水汗水什麼的,隻要在夜間架在長槍上立於一旁,一來可以遮蔽寒風,二來也可以接著篝火烘烤一下,第二日也就差不多可以穿了。而若是氈毯,若是潮濕了,則是極難恢複,縱然也是和棉服一樣烘烤一夜,到了早晨的時候依舊還是又濕又沉……
因此這一趟行進,也沒有原本想象當中的那麼痛苦,但是也不輕鬆。
趙雲帶著幾名親衛,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丘上,凝神遠望。
深入屬於鮮卑的大漠,風雪的困難還算是小一些的,畢竟當年突襲龍城的時候,也不見得有趙雲當下的裝備,可是衛青依舊頂風冒雪並且還突襲成功了,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最為重要的問題就是方向。
這一帶地形,對於大漢來說,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什麼記錄都沒有,行走方向全靠趙雲揣摩和經驗,當然還有趙雲的謹慎。
每一天,行進多少,方向何處,到什麼地方停,什麼地方休整,都需要趙雲來進行決斷,雖然不用和鮮卑直麵交戰,但也並不輕鬆。
司馬懿勸說趙雲,讓趙雲不要親自領隊,挑選一些軍中的精銳斥候來做勘察也不是不行,但是趙雲再三考慮,依舊是冒了這個的風險,因為趙雲知道,依據斥候上報的,終究不如自己親自察看來的更直觀,更深刻。
張繡帶著一頂花毛皮的帽子,走了過來,向趙雲稟報道:“將軍,屬下清點了一下,兒郎們口糧倒是還有一半多,就是這戰馬的……不到三分一了……”
趙雲這一行,為了掩人耳目,在外表上多有仿照鮮卑人的模樣,自然也就戴著鮮卑人的皮帽,尖尖的角,看起來雖然有些怪異,但是在風雪中也意外的好用,除了保暖之外,也不會像是漢家鐵頭盔一樣,天氣一冷,就甜甜的粘在腦門上……
趙雲皺了皺眉,點頭說道:“這倒是某疏忽了。”
說起來也也不算是趙雲疏忽,而是不管人還是戰馬,在寒冷之下都需要更多的熱量補充,自然就會吃得更多一些,而兵卒還可以在路途之中獵殺一些倒黴的動物來補充口糧,但是戰馬在這樣草木凋零的時節,便隻能吃攜帶的那些豆料乾草了,所以戰馬的消耗,明顯就比兵卒要多了很多。
“再沿著河道向前走一天,便回轉罷……”趙雲說道。
“唯!”張繡應下,站在趙雲身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何事?”趙雲瞄了一眼,問道。
“啟稟將軍,這一路來,為何沒見到什麼鮮卑部落?”張繡似乎也是疑惑了一段時間了,見趙雲問,便脫口而出,“正常來說,像這樣有水源的場所,多少也會有些鮮卑過冬……”
鮮卑人也是遊牧民族,但是遊牧民族並不代表著就無時無刻都在遊走,而是在牧場之間遊走,所以正常來說,像這樣寒冷來臨的時候,遊牧民族便會帶著牛羊南下,駐紮在相對來說比較溫暖一些的地方,等到寒冬過去,再向北返回。
但是趙雲這一行而來,卻沒有見到鮮卑部落。
比如眼前的這一條半凝結的河川,正常來說應該會有鮮卑人在此避冬,甚至還應該有一些向著更南方,往更少風雪的地方移動的鮮卑人,但是現在什麼都沒有看到,河川兩岸空空蕩蕩的,毫無人畜蹤跡。
趙雲微微一笑,說道:“怎麼?你想不出來?”
張繡一愣,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抓抓後腦勺,卻隻是抓到了腦袋上的皮帽子,然後用手指頂開,伸到帽子縫隙當中刷刷的抓了兩下,忽然想到了一些什麼,扯下了皮帽,看了一眼,旋即抬頭看向了趙雲,“將軍的意思是因為……鮮卑之間的戰鬥?”
“哈哈……”趙雲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鮮卑人也有拉丁的,怕是原本在這一塊區域的鮮卑人,要麼被步度根掠走,要麼就是歸了軻比能,當下自然是人畜皆無……”
“所以,如果我們若是找到了鮮卑人的蹤跡,也就意味著……”張繡猛地一拍手掌,有些興奮,但是很快也就壓低了聲音,“距離……軻比能的王庭不遠了?但縱然是……恐怕也是有些不足……”
張繡所擔心的是糧草。這終究是個大問題,縱然能追蹤到軻比能的王庭,距離也太長了一些,縱然像這一次攜帶比較充裕的糧草,也是有限度的,就像是現在頂多再向前一天,就必須往回走一樣。
“你是擔心糧草?”趙雲嗬嗬笑了兩聲,看向了西南方向,“此事,驃騎將軍早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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