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鄉野之中,吃絕戶也都常見,就算是到了以文明號稱的後世,家裡沒有年輕一代的老人,遇到了麻煩多數還不是要忍氣吞聲?養老院裡麵的同樣衰老的人之間鄙視鏈也沒少過,欺淩現象也不僅僅隻有在學校之中。
當有了階級和利益之後,這個世界就沒有所謂公平和正義,更多的是妥協。
不過麼,即便是如此,許縣之中還是有一些人會選擇袖手旁觀,反正是曹操和天子的事情,肉照樣吃,酒依舊喝,宴會繼續舉辦,一點都沒有耽擱。
就比如說荀棐。
荀棐新得一子,自然應當慶賀一番,即便是不大規模的舉辦,小規模的家宴也是要辦的,否則就會一些人被認為荀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在宴會之中,荀棐多少有一些心不在焉。好在是在燈光搖曳酒肉佳肴的影響下,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或是介意荀棐略微的失態。
當歌伎們用曼妙的歌喉唱起《小雅·鹿鳴》的歌謠時,氣氛也是達到了高潮,似乎陽城之處的威脅便是已經消失了一般……
近一段的時間,對於曹操取得勝利的消息總是第一時間傳遍全城,而相比較而言其餘的消息麼,大多數都比較隱蔽,官方媒體啥也不說,當然這樣做荀棐也能理解,畢竟要鼓舞士氣麼,可問題是當城中大多數的士族都陸陸續續的收到一些消息,甚至連普通的兵卒都知曉了,還不正式承認和宣布,這樣做真的好麼?
對於大多數的山東士族來說,驃騎將軍斐潛並不是一個效忠的好對象,就以目前的局勢來看,驃騎將軍斐潛的許多政策都和山東士族的利益有重大的衝突,尤其是在田政這一方麵,像是什麼要戰功才能爵田的,簡直就是往山東士族的心窩裡麵捅啊……
山東出相山西出將,這不就是明擺著不給山東士族活路麼?
驃騎在山西推行這個新田政阻力較小,是因為從大漢建國開始,西北一帶的人就習慣了用武勇換取功勳名爵,即便是到了漢靈帝時期,也是『涼州三傑』,沒聽說什麼『豫州四英』的,在冀州豫州等山東區域,更多的什麼八顧八廚八駿之類的,和武勇軍功沒什麼關聯的名頭。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真的有一天斐潛打到了許縣之下……
換句話說,在接下來的日子當中,若是驃騎將軍越發的逼迫,反倒是曹操和山東士族會更加的合作?
荀棐借著酒爵遮掩,腦海當中冒出了一個念頭,旋即被這個念頭折騰得越發的心神不寧……
莫非是……
驃騎將軍斐潛有意為之?
在荀棐看來,驃騎將軍斐潛如此大張旗鼓的宣揚新政,甚至不惜舉起刀槍幾次逼迫冀州豫州士族,並不是一個政治上成熟的表現,要知道政治是什麼?便是『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若是沒有瑟琴和諧,又何來歡樂?
所以驃騎將軍斐潛略顯得有些野蠻的推行的新田政,也著實是令許多山東士族頭疼,但是也正是這樣的政治不成熟,才令驃騎將軍斐潛更加的可怕。俗話說得好,不怕橫的,就怕愣的,這種不知深淺的愣頭青最容易做出讓你意想不到的事來。比如當年的董卓……
現在的驃騎將軍甚至比當年的董卓還更可怕,彆的不說,他現在手下至少有五六萬精銳騎兵,分布各地,不僅是如此,據說天天還有新兵不斷的在長安和陰山兩地操練,這真是讓人如何可以安眠?
正在荀棐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有仆從躡手躡腳的從一旁過來,低聲在荀棐耳邊說了兩句話,讓荀棐一愣。
……Σ(?д?lll)……
曹操輕輕的將戰報放在桌案上,目光陰沉,雙手交握,也隻有這樣才能使得他的雙手不至於顫抖。雖然曹操的臉上依舊顯得波瀾不驚,可是眼眸之中難免有些異樣的失落。
董昭一聲不吭的站在一旁,低著頭,等著曹操的吩咐。他非常清楚此時此刻曹操的心情會是如何低落,或是憤怒……
原本夏侯淵奇兵突襲宛城,加上又有先期派遣的奸細混雜在流民之中,襲擊宛城,在宛城沒有多少防備之下,原本就是一個成功率極高的方案,而一旦拿下了宛城,無疑曹操就獲得更大的自由度,進退之間也就更加從容。
旁人或許還不是很清楚,但是董昭心中明白,彆看現在曹操似乎將整個朝堂維護得固若金湯一般,但是實際上還有許多漏洞,這些漏洞不是曹操不清楚,也不是董昭不明白,而是從大漢根子裡麵帶出來的毛病,不管是曹操還是董昭,都無能為力。
就像是一個癌症晚期的患者,通過大量的手段殺死了癌細胞,但是同樣也會殺死大量的健康細胞,而不對癌細胞動手,就無法阻止癌細胞的擴散,同時即便是下狠手治療,也未必能全數都救得回來……
更何況現在還有兩把刀子比劃在曹操的咽喉胸腹之處。
上一把刀子自然就是太史慈,隻不過太史慈的隊列背靠著函穀關,又全數都是騎兵,如果說曹操大軍壓上,太史慈就往函穀關裡麵一縮,那麼當年秦國之時又重新上演,曹操隻能是無功而退。
所以比較好對付的,自然就是在荊州的這一把刀子,可是現在……
原本應該取得的宛城,十拿九穩的策略,居然就這樣失敗了,失敗在一個之前默默無聞,絲毫沒有任何名氣的黃忠手上!
如今曹操便陷入進退兩難之中,而在襄陽之處的夏侯惇也沒有什麼好消息傳遞過來,這讓曹操如何決策?如何向冀州豫州的士族證明其依舊強大,依舊正確,依舊可靠?
隨著戰況的拖延僵持,在後方的許縣也漸漸有了一些不怎麼好的流言傳聞,大概就是說曹操一意孤行,且任人唯親,寧可用曹氏夏侯氏家族之中的無能之輩,也不願意給其他有為之人分潤權柄,以至於在和驃騎將軍斐潛的對抗之中,敗多勝少。看看驃騎之下的大將,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又有哪個是姓『斐』的?雖然說驃騎的政策不怎麼樣,但是這驃騎的任人之道,還是很值得借鑒的麼……
反正斷章取義,穿鑿附會,原本就是讀書人的拿手好戲,所以驃騎一會兒是好人,一會兒是壞蛋也很正常。反正清議麼,說說而已,又不用承擔責任,更何況這些清議難道說的沒道理麼?
更讓曹操覺得為難的事情,是許縣之中有人開始建議說可以和驃騎議和麼,又不是非要打荊州,驃騎願意要荊州,就讓給驃騎不就完事了?反正荊州土地冀州豫州的種又種不到,收也收不著,對於他們而言一點損傷都沒有。
如果說夏侯淵能夠順利拿下宛城,一切都還好說,而現在……
如果是其他人敗落了,也就罷了,偏偏現在失敗的是曹操引以為屏障的曹氏夏侯氏,這無疑又是一計沉重的耳光,響亮無比,傷害不小,侮辱性也是很強。
眼下最為響亮的回應,自然是將眼前的徐晃擊敗,然後一舉拿下宛城,甚至整個的荊州,進一步清楚驃騎將軍斐潛和江東孫權的力量,以赫赫戰功來彰顯曹操自身的強大,證明自己的正確性,可問題是,難啊……
董昭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曹操看了董昭一眼,又垂下了目光,如果郭嘉在這兒,曹操會和他商量,可是現在曹操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
曹操沉思半響,鬆開了雙手,撐開按在了桌案上,吸了一口氣,『來人!召集諸將!』
為今之計唯有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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