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錯,確切來說是驃騎大將軍,但就像是後世之中,除非故意有仇,亦或是傻子,才會特意稱呼某個『副』處長、『副』科長、『副』總經理等等頭銜前麵的那個『副』一樣,在關中三輔的人自然而然的將『驃騎大將軍』前麵的兩個字省略了。
驃騎大將軍,位列三公之上,大將軍,也是位列三公之上,所以從某些意義上來說,確實也相差不多。
在這樣歡慶的氛圍之中,原本的宵禁就被往後延遲了,並非是一到黃昏就全城封閉,往後推到了戌正時分,也就是後世時製的晚上八點。
隻不過世間萬事往往都是如此,越是放鬆一點,自由一些,便越是有人忘記了在放鬆和自由之後,還要有規矩。
一輛馬車,骨碌碌的從渭水上的新中橋上行駛而來,
在馬車前後,有數名壯仆跟從,在下了新中橋後,馬車便沿街道向西行駛。
駕車的馬夫額頭上有些汗水,並非是累的,而是緊張。
當下這個時辰已經是過了戌正,差不多已經到了戌正二刻,而他們還需要往前趕一段路,才能回到甄氏的居所。不僅是如此,到了坊前,還要再叫開坊門,又是要耽擱一些時間。雖然說長安陵邑之內,大多數的裡坊封閉之後就不會打開,但是為了處理一些特殊的事項,某些裡坊會在正門之外,另有側門,可供進出。
『快些!』
『彆被巡檢碰上!』
馬車之內的人顧不得車輛行使速度快了,導致自己的屁股顛簸難受,雙手抓在扶欄之上,壓低了聲音敦促著。
馬車踢踢踏踏,剛轉過街口,眼見著坊門在望,恰逢一隊巡檢從遠處街口策馬緩緩而出……
為首的巡檢隊長眼見車馬一行,頓時眉頭一皺,振臂向身後巡檢示意,同時大喝道:『前方何人?!竟敢違禁夜行!速速停下!』
隨著巡檢隊長的聲音,在隊列之中已經是分出了四名騎兵,持弓握刀,便是沿著街道兩側向前馳出!
幾乎就是轉眼之間,幾名騎兵就到了馬車之前。
在馬車左右的仆從有的下意識的橫舉棍棒,護在車側,但是更多的是嚇得麵色蒼白,恨不得縮藏到馬車下麵去。
『爾等放肆!』在馬車之前的有兩三名的壯碩仆從,倒也有幾分的軍伍氣息,手中硬木杖橫端胸前,操著冀州口音,見騎兵逼近,大聲吼道,『休要驚嚇某家主人!』
巡檢兵卒也自然不是什麼好好先生,見這幾名仆從氣焰囂張,又沒有在馬車之上發現什麼明顯的標識,便是毫不客氣的抬手射出了一箭,將將釘在了最前麵的那名仆從的前腳掌邊,距離腳掌還不到半步!
箭頭叮的一聲,在街麵青石板上濺出星火,入石一分!
巡檢隊長到了近前,大喝道:『棄械!下車!否則格殺勿論!』
馬車之上傳來了略帶顫抖的聲音,『且慢……且慢動手……某……某乃中山甄氏……甄堯是也……』
『什麼甄氏?』巡檢隊長壓根就不理會,冷哼了一聲,『宵禁之後,違禁夜行,持械拒捕,罪加一等!某數三聲,若不下車受縛,當即誅殺!』
『三!』
『莫要動手!某這就下車,這就下車……』
……□\~~……
次日清晨。
坊門才剛剛開啟之後,在甄宓所居小院之外,便是急急奔來一人,撲到了院門之處,胡亂的扣響了門環。
不多時便有人詢問了幾句,打開了院門,將來人迎了進去。
此時此刻,甄宓在剛剛睡醒沒多少久,正在梳妝。
來人撲在了堂下,悲聲道:『啟稟宓娘子,不好了……堯郎君被,被抓了……』
甄宓頓時微微一怔,『究竟發生了何事,還不細細說來?』
來人一邊叩首在地,一邊將昨夜發生的事情敘說了一遍。
甄宓氣極反笑,『我這好表哥啊,還以為自己是在冀州中山不成?到了長安城還來耍威風,真是……真是……』
甄堯是甄宓的族兄,血緣上還算是比較親近,算起來是甄宓的表哥。
甄氏在冀州中山一帶,當然是響當當的大戶大姓,跺跺腳地麵都要晃三晃的類型,黑白兩道都是通吃,自然是在冀州中山一帶,走到哪裡都是可以橫著走,至於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那都不是事!
中山縣令都要對甄氏好言好色,更不用說其下的什麼衙役捕快兵卒了……
在冀州本土猖狂習慣了的甄堯,在到了長安三輔之後,雖然有甄宓叮囑,也有旁人勸說,但是一時之間的老習慣哪裡能夠改得過來?
就像是後世某個港港的大佬,結果被一個二線衙內,或是三線的,給收拾得連夜滾出京都一樣,而且甄堯更慘的是還帶了幾個忠心耿耿的仆從,給他多了一項『持械拒捕』的罪名!
『宓娘子!還請看在血脈同根的份上,救救堯郎君!』來人在地上咣咣磕頭,不多時就將額頭磕破,在地上染出了一塊殷紅。
『……』甄宓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的說道,『你倒是說得輕巧……血脈同根,嗬嗬,當年若不是我娘親見我可憐,從她嫁妝裡麵拿了些貼補於我,才有了長安當下這些破落門庭!同根血脈,嗬嗬,當時這些同根血脈,可曾多憐我一分?如今見到我擔任了大漢商會之職,便是急急而來,又是大張旗鼓自稱是中山甄氏,又是四處宴請商戶掌櫃……其心思如何,難不成還要我多說麼?全然不顧這些時日我在這長安所用心力!他若可憐,那麼我呢?又有何人來憐我?』
來人不能答,隻是將腦袋在堂下石板上碰。
鮮血流淌,很快就流了一大灘。
『行了……』甄宓微微皺著細細的眉毛,『少來這套了,休要臟了我的院子……屆時還可以落我一個見死不救,薄情寡義的名頭,是不是?』
甄宓示意,讓一旁的仆從將來人架到一旁,然後又問身邊的婢女,說道:『東西都準備好了?』
外表像是小兔子般溫順,懷裡也像是揣著兩隻小兔子的婢女,從胸前衣襟的夾縫裡麵抽出了一張薄絹,雙手呈給了甄宓,『啟稟娘子,備好了,還請娘子過目……』
甄宓拿起那一張的薄絹,一邊逐次對照查看,一邊說道,語調稍顯得低落,『我這裡是家無長丁,偏偏還要維持下去,不讓人見笑我甄氏……』
一個人成熟與否,不在於年齡高低,隻有感覺到有的事情不得不去做,不能說由著自己的性子,一味的想要或是不想要,便是獲得了彌足珍貴的成長。
身為甄氏貴女,後來又配為名門新婦,若不是袁巔峰隻能一次,說不得甄宓這一生也是榮華不減。而在曆史上,甄宓也是被甄氏族人所累,否則也是輪不到郭女王笑在後麵。
甄宓早些年因家境富貴,隻覺得所享諸種都是命裡應當,如今再看甄堯,便像是見到了當年懵懂的自身。這人啊,往往隻有自己真的遇到了難處,體會到了痛入骨髓之後,才會看清楚一些東西,也隻有在人生路上,碰得頭破血流,才明白這條道路,並非是自己能隨心所欲,想怎樣走就能怎樣走。
『但願我這表哥……將來會不負你這忠仆……』甄宓看了一眼那個血流了一臉,甚至沾染到了衣裳前襟老大一片的來人,『先下去包紮一二罷……莪稍頃便去尋些人情,看看能不能減免些我這好表哥的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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