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盧毓當街和周全等人發生了流血衝突旳消息傳遞到了驃騎府內的時候,斐潛簡直有些啼笑皆非。
真的要抓捕周全等人,其實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畢竟已經初步鎖定了,但是斐潛的意思是,通過周全等人來練兵……
隻要稍微目光長遠一些,必然知道類似於這種奸細間諜的事情,必然不可能說隻有周全這一幫子,肯定還有其他地方的奸細間諜潛藏著。
華夏那孫子寫的書,可是很多人都看過的……
同時,隨著斐潛進一步的打通原本未曾涉足的區域,對外邦交也逐漸的增多,這種反間諜的意識,也需要通過這樣的『實踐』活動,漸漸的成為日常工作當中的一根警戒線。
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說,怎麼抓也是一門學問。
由此衍生出來的審訊,引誘,施壓等等的手段,也是需要闞澤一點點的運用,並且形成報告,提交總結,然後讓更多的人進行學習的,就像是貓抓到了老鼠,鮮有當即一口就咬死的,而是在不斷的戲弄和挑逗當中,掌握鼠類的習性和舉動。
然後大貓帶著小貓抓一抓,小貓也就基本上會了。
本來斐潛還向闞澤建議,讓其有步驟的壓迫周全等人,直至將這一條線上的全數都帶出來。畢竟小魚小蝦可能僅僅是負責一個方麵,對於其他的人不熟悉,而直接抓捕周全等人又有可能死傷,亦或是躲在一旁的察覺不對就直接跑路……
在大漢當下完全不存在什麼攝像頭的年代,一個人真心想要跑路,還真不好抓。
但這個過程,被盧毓的這一次行為給破壞了。
聽完了整個過程的彙報之後,斐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那就直接抓罷!讓百醫館派出醫師,收治受傷的學子……另外,叫參律院去兩個人慰問一下……嗯,不用動用駐兵,讓文長帶著講武堂的新卒去鍛煉一下……』
斐潛稍微停頓,又笑了笑,『此外,讓這盧子家來一趟罷!』
另外一邊,盧毓還真不知道自己破壞了斐潛原本的計劃,但是接到了召見的號令的時候,依舊是免不了有些緊張。他的運氣不錯,再加上他本身也跟著他父親盧植多少練過幾手,所以並沒有受傷。但是其他人,就不怎麼樣了。
死了兩個,重傷兩個,還有三四個輕傷的。
隨著魏延的出動,長安街道也迅速的恢複了平靜。
盧毓有些忐忑的往驃騎府衙而去。
長安城中,主要乾道之中,或是用青磚,或是以石板鋪地,每一日都有專職的人員打掃,並且還有驃騎將軍早早就頒布的衛生條例,巡檢的巡弋檢查。不管是城中的日常垃圾,還是經過的牛馬排泄,都是會被及時清理,否則立刻就會招來巡檢罰款。
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安城的衛生條件,幾乎是這個時代,甚至可以說領先了幾百年,就算是歐洲到了中世紀,也依舊是肮臟遍地屎尿橫流。高跟鞋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看著華麗的長裙在逛街的時候不小心沾染上了一些什麼特彆的東西。
尤其是在夏日豔陽的照耀之下,乾淨整潔的長安城,就像是一顆被擦得閃亮的寶石,散發著耀目的光芒。
天氣晴朗,白雲悠閒。穿城水渠如一條玉帶般,環繞在長安城中,波光粼粼,映照在前來打水的民眾臉龐之上。水渠邊上有楊柳依依,綠意流連。在樹蔭之下,還有些石凳石桌什麼的,若是到了傍晚,便是民眾聚集閒聊的最佳場所。
從知曉了驃騎將軍斐潛再次被天使冊封的消息之後,雖然還沒有具體定下什麼日期舉行慶典,但是在街道兩側的店鋪和住戶,已經開始自發的裝扮起來。多少有些閒錢的,便是用彩色絹布繞在二樓窗楣之上,顯得五光十色,絢麗斑斕。而比較手頭緊一些的,也是將自家麵向街道方向的門窗地麵什麼的清洗得乾乾淨淨,然後將一些掉漆的地方補上……
長安三輔的富貴氣象,便是在這樣的不經意之間,展現了出來。
尤其是在街道之中,崗樓之上執勤的兵卒,也是衣甲鮮亮。這些在長安城中負責值守的兵卒,其實每個崗哨的兵卒數目並不是很多,一個崗哨頂多就是人,主要還是及時示警。巡檢馬隊踢踢踏踏的在長街上緩緩而過,給長安的民眾增加了不少的安全感。
盧毓一路往前,便是一路感歎。
他猛然之間察覺,自己越是沉下心來,便是看到的東西越多。
就拿這些執勤的兵卒來說,鄴城同樣也有,但是相差了就有許多,就算是許縣之中,那本應該代表了全大漢的精銳禁中錦袍將,禦前諸衛什麼的,或許在衣甲穿著上能和眼下的這些驃騎兵卒比擬,但是內在的精氣神就差了許多。
那些在禦前親衛之軍,哪怕當值,也是一副風流閒人模樣,站沒個站樣,坐沒個坐樣,懶懶散散的搖搖晃晃。捧著儀仗都嫌沉,拿個旌旗都在晃,嘻嘻哈哈全然沒有章程法度。
可是現今在長安街道兩旁的,身形舉止都很是沉穩,其中還能看見一些巡檢或是兵卒在臉上手上身上露出了一些疤痕,卻沒有任何人敢對這些疤痕嘲笑。這些人顯然是戰陣老卒,身軀未必人人都是高大強壯,但是神情上的堅韌樸實,便是遠超冀州豫州之卒。
就算是沒有上司巡查,驃騎檢閱,這些兵卒依舊毫不偷工減料的認真值守,按刀持弓而立,目光銳利掃視著四周,讓人感覺似乎隨時遇襲,都能反應過來,並且也確實如此。
盧毓和周全等人發生衝突的時候,當那些潛伏的孫家兵卒亮出刀來的時候,手無寸鐵的盧毓和寒門自己都以為這一次要完蛋了,但是很快的就聽到了示警銅鑼聲,尖哨聲,然後仿佛是從四麵八方而來的巡檢和值守的兵卒,迅速的擊潰了江東奸細的反撲,除了那幾個因為距離近而沒能躲開毒手的寒門子弟之外,其餘大部分人,包括盧毓在內,都算是有驚無險……
盧毓走過長街,經過驃騎將軍府前廣場,穿過前院回廊,深深的吸了幾口氣,略微顯得有些躊躇滿誌的到了廳堂之前的時候,在廳堂之內的幾人,不約而同的投來了一些彆樣的目光。
盧毓微微瞄了一眼節堂,隻見節堂上首端坐一人,一副剛毅堅強的外表,頷下微須,眉目俊秀,冠帶裝束整齊得無可挑剔,目光顧盼之下便是精光四射,銳利無比,一看就是知曉定然是心性堅嚴,不可輕易動搖之人。
盧毓知曉必然是驃騎本尊,便是連忙低頭盯著地麵上的木紋,不敢直視,袖手站在一側,等待護衛的通稟。
盧毓也見過不少大人物,或許但以容貌來說,驃騎將軍未必算是頂尖的那一批,但是隻要稍微有些閱曆的人就能看出,其他的那些大人物,所謂的剛嚴之態,多半是矯情強自裝出來的,而眼前的這位,才是真正發自內心,而形於外的……
他在山東有重重惡名,他卻在西域北疆擴土。
有人說他是奸臣亂世,也有人說他是匡扶社稷。
若是在早幾年,便是驃騎派人去請,或是說要給盧毓一個什麼官職,讓他來長安三輔,他都未必願意來,畢竟他父親盧植當年在雒陽之時所遭受的事情,西涼人留給他的印象太差了。
然而現在,盧毓卻不請自來……
如盧毓這等人物,其實說起來,其是非觀太過分明,容不得一點詭偽權謀,在這一點上,和禰衡倒也似乎差不多,隻不過禰衡更狂傲一些,有些剛愎的感覺,而盧毓的剛愎稍微好一些,隻是為他所認為正確的事情而行。
不多時,護衛高聲唱名,盧毓登堂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