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對於華夏的破壞有很多,但是同樣的,也不能否認其對於華夏文明的貢獻。
孔老夫子並不死板,該剛的時候剛,當著刀槍臨麵,亦是不假顏色,但該慫的時候也慫,麵對杠精的時候,一笑了之,你對你都對。
孟子一方麵嚴格區分了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階級地位,認為“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另一方麵又認為統治者必須要施行仁政,否則其執政就會出現問題。
還有像是性惡的荀子等等之人,都能看出在其理論之中蘊含的辯證思維,對於事務一分為二,不偏頗於某個方麵,不走極端化的中庸思想。
在儒家早期的時候,大多數人是知曉並且施行著不走極端化的中庸,認識『度』的重要,但是到了後期,在儒家一家獨大,沒有了外在競爭對手之後,內卷產生的黨爭,就開始走極端主義了,對於思想的禁錮也就達到了頂峰,反而成為了戴在華夏文明之上的鐐銬。
最後被砸開了。
毫不憐惜的通通都丟了。
丟了之後,似乎輕鬆了,然後就容易飄了。回頭一看,發現其實那些鐐銬,也有一部分是真金做的,為什麼都要丟棄呢?不能融化了再利用麼?
那些金子,就是『仁義禮智信』,隨後完全沒有了在道德上的約束之後,就真沒有什麼講究了,唯利是圖,偷盜不以為恥,行騙反以為榮,一切向錢看,笑貧不笑娼。
心中有度,方不越界。
這個度,同樣也在甄宓上,以及相關的大漢女性上。
斐潛相信,隻要自己稍微表露一點意思,很多人就會和曆史上,將甄宓送到曹操和曹丕麵前一樣,把眼前的這個女子洗白白的送上來……
就像是賈詡送了婭咪進驃騎府。
對於賈詡等人來說,婭咪更多的像是一個符號,而並非是一個人。
即便是斐潛的靈魂來自於後世,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婭咪的能力是可以被替代的,而所有可以被替代的,不管是人還是物,其價值都不會高到哪裡去。
所以婭咪想要獲得尊重,她就必須在有限的空間和時間內展現自我的價值,否則就會像是那些後世裡麵進入工廠的勞動力一樣,成為斐潛政治集團,乃至於整個大漢社會的一個不起眼的螺絲釘。
人的欲望,是最強大的,也是最卑微的。斐潛在後世的時候常常見到一些年輕人猝死的新聞,尤其是在某個工廠高強度勞作而死的,有時候就會在考慮,如果說給這些中考分流的年輕人再一次的機會,讓他們可以回到中考之前,這些考不好的年輕人會努力奮進改變自己的命運麼?
或許會,或許依舊不會。
因為肯定還有人會每天晚上都後悔自己在白天的不努力,然後昏沉沉睡過去,一覺起來,還有多少人會記得昨天後悔了啥?
努力了,才可能有回報,而不努力,就肯定沒有任何的回報。
現在,斐潛很高興的看到了甄宓的努力,而不是躺倒任人施為。
當人可以戰勝自己欲望的時候,人就偉大了,被欲望所蹂躪的時候,人就卑微了。對於事物或者人的占有欲,每個人都會有,就像是超市裡麵有許許多多的東西,都不錯,都能用得上,所以便是理所應當的去行使占有麼?
曆史上的甄宓有沒有想要努力,斐潛不清楚,因為史書當中的記載相互矛盾,並且簡略得乾巴巴的,一定很受那些整天喊水的讀者喜歡。
甄宓整個人在陽光下之下,似乎也在發著光。
即便是斐潛以後世見過許多美女的眼光來看,甄宓的相貌真的是非常美麗,但又不是那種簡單的奪人心魄的妖冶,而是略帶著一種清麗委婉,若要找出一個平實恰當的形容詞,便是純淨。
尤其是其妝容,更是恰到好處,既凸顯了其特色,又不像是某些妝容之誇張得讓人無語,特彆是某些所謂盛妝,真的是拿臉不當臉,隻當是刮大白了。
甄宓粉黛輕施,不遮玉肌,光潔的額頭上有一個小小的眉心花鈿,與筆直的鼻梁相映並輝,兩眸黑白分明,紅唇皓齒恰到好處。
美麗,或許是先天給與的,但是美麗後麵的聰慧,卻是後天積累下來的財富。
『民女能為將軍效力,立商規,添新序,促女官,全新政!』甄宓斬釘截鐵的說著,聲音清脆,就像是珍珠滾落在玉盤之上,目光之中透露著堅定,『民女出身冀州,深知山東仕女習俗!可為將軍新政出謀劃策,儘心儘力!』
聞言斐潛不由得在心中暗讚一聲,果然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子!
這就有一點意思了。
就像是普通農夫會以為皇帝在皇宮裡麵拿著金鋤頭耕地,也有不少人以為上位者腦袋裡麵都裝著精子時時刻刻都要找女人發泄,其實對於統治者來說,最重要的不是財富和美女,而是權柄。
隻要有權柄,什麼樣的財富和美女會沒有?
關係弄反了之後,不是本末倒置麼?
甄宓所言,正好是落點於斐潛的一直以來的謀劃之中!
對於當下的漢代華夏文明來說,要使得其有強大的向外侵略性,就要參考後世的一些文化侵略手段,而在這些手段當中,以女性和孩童為主要目標的文化侵蝕,無疑是具備了極強的殺傷力。
一個文明,想要有強有力的向外擴展,兼並弱小文化,就必須要在兩個方麵上進行加強,一方麵是風俗習慣的侵襲,另外一個方麵則是在精神思想方麵的兼並。
而在風俗習慣方麵,需要的是簡單和包容,越簡單,越包容,越有效,簡單但是不包容的,容易引起衝突,就像是大清的辮子,留發不留頭,夠簡單了罷?但是未能很好的與華夏原本的風俗融合,導致了大規模的衝突,要不是康麻子扭轉了政策方向,有意調和相互之間的矛盾,滿人統治也延續不下去。
包容但是不簡單的文化力量,不能大規模的引起仿效,效果一樣也不好,比如鄭和下西洋。鄭和對於南洋一帶任何政體,任何組織結構都沒有多少強製性的改變,那些南洋的國家除了感慨明王朝的強大,趕快搞點進貢之外,也沒有形成一條明文化傳播的強有力的途徑,將這些弱小的文化侵蝕掉,最終還是讓南洋的這些國家形成了一些其自身的文化特征。
這些想法或許有一定的不完善,亦或是有些錯誤的地方,但是至少方向上是大體上正確的,在南匈奴的教化過程當中,也體現出了其正確性。五方上帝並不排斥南匈奴的薩滿巫師,簡單易行的漢人風俗習慣也在慢慢的替換了原本匈奴的生活習慣,這些動作在民間的具體生活之中反應出來,都是很溫和的,沒有任何的強迫性,隻有利誘……
比如穿漢服會得到誇讚,說漢語會得到表揚,講漢家的好處會得到認同,就連刷個短視頻廣告都可以得到獎勵的代幣,呃,串台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這種隻要改變習慣風俗就能得到額外好處的方式,遠遠勝過那種強行轉變,不剃頭就砍頭的方法,也更容易讓這些遊牧民族接受。
但是在那些更高的文明的層麵上,卻是殘酷的殺戮和取代。
所有建立在文明文化基礎上的語文,哲學,數學等明珠,都會毫不留情的將其湮滅。比如後世倭子在某地施行的教育,還有漂亮國的文化掠奪和灌輸模式,都是一旦發現對方有些文化抬頭的苗頭,便是千方百計的要將其掐滅……
因此斐潛想要在這個年代,將華夏文化的向外擴張戰略布局的環節之中,女性的作用是非常強大的……
倒不是說將其他民族的女性,像是遊牧民族一樣用暴力的手段進行擄掠,而是更加柔和的方式,比如說類似於後世的……
婭咪,便是承當了這樣的一個象征。
一個全新的試驗。
而讓斐潛沒有想到的是,甄宓似乎也隱隱約約的摸到了斐潛隱藏在華麗外袍之下的要害之處。
斐潛微笑了起來,像是對待一名正式的官吏一樣,伸手邀請甄宓,『來人!另取錦墊來!請甄娘子入座!上茶!』
很好,值得詳細談一談……
如果你隻是一個花瓶,那就最多隻是獲得一個擺放的位置,但是如果你是一顆明珠,自然值得鑲嵌在皇冠之上!
……≧u≦……
隨著青龍寺大論的日益臨近,許多人不遠千裡的往長安趕來,企圖在這一場文化盛典當中分出一杯羹。
當管寧來到了盧毓位於渭水邊上的臨時住所的時候,看著這一座小院,雖說並非多重累進的大院,但是見其瓦當精美,雕梁畫棟,管寧不由讚歎:『好氣派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