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漢代達成類似於後世閱兵的橫看豎看斜看都是直線的標準,是有很大的難度的。沒有幾個月,甚至是一兩年的準備和挑選,是不可能完成的。因此那些電影電視上什麼封建王朝閱兵還能整齊得如同一個人,那往往確實是隻有一個人,其餘都是電腦出來的。
除了一個依靠技巧,一個依靠盔甲之外,其餘的兵卒方陣就比較難保持橫平豎直的陣列,斐潛就乾脆不再拘泥於方陣,而是以日常演武的模式,讓這些兵卒在朱雀大街上展開了表演賽。
反正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都是長安之中主要的重要街道,足夠寬闊,也有軍陣小隊進行模擬對抗的空間。
當這些對抗的小隊在戰鼓聲聲之中,暴聲大喝,虛砍紮刺模擬出來的敵人,兜鍪之上紅纓舞動,戰袍披風隨風飄揚,長久在訓練當中形成的機體本能在號令之下,進退聚散,反倒是比走不齊的隊列來的更好看,時不時引來圍觀百姓的喝彩。
兵卒重重的踩踏在青石板上,身上的盔甲鱗片抖動,就像是活過來一般在其身上閃耀著精心打磨過的光華,在陽光之下閃耀得幾乎可以照瞎鈦金狗眼,在加上那些演武的漢子又是精心挑選出來,動作整齊劃一,刀槍盾戟揮舞之間,便是真的猶如敵手在前一般,威風凜凜,聲勢滔滔。
除了直接演武的那些兵卒之外,還有掌旗的兵卒,將自己軍陣的認旗高高舉起,還有些號令旗,隊列旗幟,裝飾用的彩旗,都是用上好的布料綢緞,在風中招展,更添幾分氣勢。
山地營。
斥候營。
刀盾營。
長槍營。
弩弓營。
這些健壯的兵卒舉著自家的旗幡,前隊剛過去,後隊又跟上,幾乎連綿成了一片,這上千人列隊而進,將整個朱雀大街填塞得滿滿的,似乎有一種無窮無儘的感覺。
許多提前來參加青龍寺大論的山東士族子弟,有一些人長久以來都是居住在帝鄉左近,更有甚者十幾年來都沒有離開繁華的郡縣一步,雖然之前有黃巾為亂,又有曹操袁紹袁術紛爭,但是比如像是潁川一帶也有很多地方是沒有受到兵災的,根本沒有見過血光,如今一見驃騎之下的這些悍勇兵卒,即便是不知兵的,也都麵帶了驚恐和憂慮。
不少人便是立刻低聲議論紛紛,『驃騎麾下竟然是如此雄壯?』
『莫不是精銳之卒儘數陳列於此?』
『若是驃騎精銳如斯,重複北地鑿空西域倒也意料中事……』
『那麼之前傳聞……恐怕多有不實之處……』
『若是驃騎有了東進心思,怎生是好?』
『怕是……擋不住罷……』
聽著周邊議論之聲,曹安臉上頓時就泛出了難以控製的怒色,憋悶的差點就像是豬肝一樣,當即恨不得跳出來狠狠的給那幾個講出了敗壞之言的士子幾個大耳刮子,打掉其一嘴的狗牙!
曹安再也待不下去,低下頭,轉身向外擠了出去。
跟著他的幾人,也一同向外擠出去。
在所有人幾乎都是麵向朱雀大街,都是在朝著街道上擁擠簇集的情形下,曹安的舉動無疑就像是一個逆流的石頭,十分的明顯。
而在街頭各處高台哨塔之上,今日也是換成了精銳的斥候,這些習慣在黃沙漫天,荒漠山林之間搜尋敵人蹤跡的兵卒,早就練就了如同老鷹一般的敏銳視力,曹安的行為頓時引來了好幾道的目光。
在高台哨塔之上的斥候,將哨塔之上的一麵旗幟拔起,然後斜斜的插到了指向曹安離去的方向,看似毫無威脅性的舉動,卻像是拉開了一張網,隨後其餘的哨塔也開始做出了呼應……
『朱雀街,六號區域!往東!』
在闞澤斜上方的哨塔兵卒讀出了旗語,便是朝著下方大喊道。
闞澤立刻在地圖上搜尋起來,『東三隊往北,到臨江坊平樂坊一帶,東四隊往南,到常平裡六井裡一帶!』
闞澤的號令立刻在旗語的傳遞之下,往外擴散。
『有些意思……』闞澤輕聲說道,臉上露出了一些嘲諷的笑意。放著一些奸細和間諜不管,並非真的就是任其自由,而是用來練兵。
近乎於實戰的練兵。
光明之下,永遠都有黑暗相隨。
大閱兵,青龍寺大論,以至於將來還有各種各樣的奸細和間諜,會用層出不窮的辦法或是偷偷潛入,或是化名偷渡,亦或是假借商貿公事的名義正大光明的走進來,難不成每一次都要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全城封閉大肆搜捕?
第一次可以說是毫無經驗,情有可原。
第二次,然後第三次,甚至幾年過去了,依舊是動不動關城門,這是說敵人奸猾呢?還是說主事者愚鈍?
如何在不動聲色,甚至在毫不驚擾地方的情況下甄彆和抓捕這些奸細間諜,便是壓在闞澤身上的重擔。
幸好,在三國這一代的人傑之中,還沒有像是晉代那些擺爛的習慣,遇到了問題,更多的是求知和求變,而不是祖宗之法萬萬年,用萬年不便的辦法去一刀切。
時代在變化,環境在變化,一切都在變化,因此應對的辦法同樣也需要變化,按照驃騎大將軍的說法,就是四個字——
闞澤背著手,站在地圖之前,『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要耍什麼手段?』
曹安惶惶,也憤憤,但是他依舊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需要鼓動旁人先上。
比如桓典的那幾個護衛。
桓典在百醫館被人打成重傷,加上又是年老,挺了幾天之後便是不治。
這一件事情,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是桓典的錯,隻不過桓典等人在山東之處橫行慣了,以至於到了長安依舊沒有適應,最終因為桓典護衛跋扈引發的口角,進而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毆打桓典的那幾個子弟,被大理寺收監,擇日將進行宣判,但是桓典剩餘幾個護衛卻依舊不肯罷休。
有些人總是會將錯誤歸咎於他人的頭上,桓典的這些護衛也是如此。桓典不治,自然是打人的那些子弟的過錯,但是桓典護衛同樣也有護衛不力的責任。隻不過,桓典護衛覺得自己沒有錯,錯的是他人,是百醫館,是長安城,是驃騎將軍。
因此,在曹安的有意鼓動之下,這些桓典的護衛也漸漸的陷入了一種偏執的狀態當中,或許是為了複仇,亦或是為了免除自己的愧疚的心理,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他們就覺得是長安人長安城有負於他們,是百醫館驃騎將軍有罪於天下!
如果不是長安三輔搞出百醫館,華佗什麼也好,張仲景什麼也罷,不就是應該在許縣,在豫州,在山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麼?
如果不是百醫館那麼多的什麼狗屁規矩,非要給那些下賤的貧民泥腿子看病坐堂,依舊像山東那樣,高等醫師就是負責維護士族貴人,桓典早就應該看上病了,豈能一拖再拖?
如果不是驃騎將軍劃分東西,立函穀修潼關,那麼桓典又何必辛辛苦苦跋涉來此,加重了病情,以至於體虛到了承受不住一頓拳腳?
如果不是斐潛要搞什麼青龍寺大論,引來這麼多寒門子弟破落浪蕩子,桓典又怎麼會因為口角而被牽連,進而重傷不治身亡於此?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不都是長安人長安城,百醫館驃騎將軍之過麼?
那麼憑什麼?
憑什麼桓典死了,這長安人,這百醫館,這驃騎將軍還能這麼高興?
憑什麼?!
搞他!
直接衝去搞斐潛,當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