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報,越努力,自然便是越痛苦,
於是宗教的麻痹性……嗯,或者叫做『樂』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不同的時代,隻是不同的而已,但其作用的依舊是一樣的,所對應的那些群體,也是一樣的。
斐潛思索著,這就像是儒教一樣,儒本身沒什麼錯,搞成教……
畢竟當下在大多數的民眾都沒辦法接受教育的年代,宗教的天然彙集作用,可以代替一部分的知識啟蒙,當然,隻是一小部分。雖然說在這一小部分裡麵,還包括了被宗教歪曲的知識,可是對於那些一出生就被蒙上雙眼堵上雙耳的古代民眾來說,卻是黑暗之中的一點光,支撐著他們能夠活下去。
所以,不能一味的否決,也不能一味的縱容。
要用好,就必須要有製度。
要有製度,就需要有道家真經作為憑依。
斐潛緩緩的說道,『雖說五方上帝乃虛之,然這教眾……皆為實也。既然為實,當有規範……真經之中,當有其意也……』
『當下難處,便是如此。臨時編輯,顯然不妥,屆時若是經文之間生了紕漏,還要後續添補……』龐統看了一眼斐潛,『可否用……嗯,某的意思是,先用其他經文頂替一二……隻不過如此一來,總覺得……似乎有些不甚妥當,可是我又想不出究竟是何處不妥……』
『頂替?』斐潛皺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方法似乎有些問題。
穿越者也不是萬能的。
雖然斐潛懂得不少,那是因為托了後世信息豐富的福,再加上辦公室職員,成天聊天打屁,自然也多少練就了些本事。還彆說,斐潛這級彆真還不算是什麼,不信去到京都隨便找個出租車,坐上去隻要問一句,那師傅都說一天國際國內各種政治時事都不帶重複的……
辦公室職員,統籌計劃,人事安排,拆東牆補西牆,原本乾這種頂替的事情,都是平常了,可是斐潛當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就這麼頂替,似乎不是很好。
雖說當下在道經上麵,確實是還有個大窟窿。
相當大的窟窿。
這都是曆史遺留問題。
佛教沒這個問題,當然,現在佛教還不興盛。
後朝那些佛教子弟拿的經文麼,都是外來貨,嘰咕嘰咕一通念,懂了嗎?俺嘛泥來哄,聽懂了麼?都聽不懂就好辦了,呃,錯了,是不懂我教你啊,看看,這是一本某某真經,這還有一本也是真經,這邊還有一本真經當中的真經……
所以佛教的經典是不愁的。
另外一邊的儒家子弟麼,那個德行,大家都懂。
這本是我師父的,這本是我師父親戚的,這本是我師父親戚的朋友的,還有那一本也是,都是我家的!
原本儒家隻有五經,後來就悄悄的變成了六經,一轉頭,謔,變成九經了,再一眨眼,就成了十三經!要不是後人看著臉色發白,那麼多經文,再加上一大幫子的注,再衍生出如小山一般的解,實在是讀不下去,也背不了了,說不得儒家子弟都想要搞出個什麼四十二經來。
相比較之下,道家的子弟,則是蠻可憐的。
斐潛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歎息,之前那些黃老,大漢開國的那些大老,都去乾啥了?
張良呢?站出來,說你呢,就算你自己編的故事,也要做得全須全尾啊,搞個《素書》就完事了?誰看得懂,就連那些天天喊水,就喜歡乾巴巴掉渣的讀者都看不懂,還怎麼能推廣?還有那個什麼《黃石公三略》,真是太客氣了,才三略?這才三略?!
而且這《素書》和《三略》也搞得太有針對性了一些,使得皇帝一看,這要是聰明人看去了,那還得了?於是大手一揮,都星星星了事,變得讓後麵的人就算是想要搜個盜版的,都找不到全文了……
至於後世的《素書》麼,那就是嗬嗬了,畢竟假托上古之人所書,這在春秋戰國的時候就有人這麼玩了。
斐潛撓了撓頭,覺得有點煩惱,都是斐潛之前和左慈譙並等人亂侃一頓惹的禍。誰都以為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然而實際上斐潛根本就沒想好……
之前斐潛和左慈譙並等人談論的是什麼,是道經的基本教義。
討論這些,並不難,難的是具體經文。
比如什麼是『道』,老子噶啦啦說一頓,隻有五千字。
若是還覺得老子這五千字看起來還水,那就再簡單一些,是以追求『道』為信仰目標,以『道』為修煉方法,以『道』為思想告諭、教化眾生,追求和諧、天下太平,以『道』最終達成安樂幸福、長生久視、得道成仙……
斐潛和左慈討論的,就是這個,也就僅僅是這個。
左慈原先是做什麼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甚至連自己信奉什麼也沒有說頭。修煉的方式也很混亂,又是辟穀,又是金丹,又是吞雲吐霧采日月精華什麼的,要達成什麼目標也是說不上來,結果碰上斐潛了,從頭到尾捋了一遍,頓時就將斐潛封為同道之人……
嗯,這個詞,算了,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至於斐潛和譙並等人議論確定了五方上帝,主要的是確定了『道』的起源。
畢竟原始道教之中講述,表示道教在天地未分之時就有了,是起於渺渺浩劫之先,經過五太,既太一、太初、太素、太始、太極五個階段之後,輕清上浮、重濁下凝,進而開天辟地而出。又由玄元始三炁,化生三天。老君以雙眼化為日月、毫毛化為星辰、肌肉化為豐沃的土壤,骨骼化為堅硬的岩石、呼吸之氣化為風雲、聲音及眼中的神光化為雷電,身中的血脈化為江河湖泊、頭發化為草木……
等等,老君?
這不是盤古的工作麼?
然後原始道教那些家夥吭哧半天,正義淩然的表示說盤古就是老君所化,後來老君還化成了軒轅,化黃帝,春秋之時化老子……
至於老君有八十一化身,那就要到了西晉末年之時了,當時道教徒王浮與貴族出身的僧人帛遠展開辯論,但屢辯屢輸。無奈之下,偽造出了《老子化胡經》,宣稱老子西行轉生為釋迦佛。而佛教徒也不甘示弱,以牙還牙,聲稱老子其實為佛之弟子,雙方隨即開始各現『大化』,什麼都化了。
斐潛沒那麼擺爛,他當時就提出原始道教之中具體神像和道教神靈體係的混亂,不利於宗教的發展,老君化得越多,體係就越是繁雜,甚至相互之間出現了各種矛盾。而越是簡單的,信仰便越是純正,因此在綜合考量之下,提出了五方上帝教,一方麵是和原始道教的一些基礎相結合,另外一方麵則是簡單,易行。
老君八十一化身,那麼複雜的過程,那麼多的繁雜化身,真要說起來,是指望著在封建王朝之中哪一個階層能記住?沒錯,隻有認識字,並且掌握了一定知識量的士族子弟才能看得懂,並且明白這八十一化身的各個來龍去脈,亦或是了解其故事情節。
可是這就等同於道家在一開始的時候,目標定位就錯了,要收納這種士族子弟的信徒,其實就是在和儒家搶人頭,又怎麼可能搶得過先手就布置了許久的儒家?
像是原先傳道的時候,還有什麼不可直呼五方上帝之名,這簡直就是棒槌才想出來的主意,斐潛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教派,又不是什麼私底下隱秘邪教,多半是被迫害習慣了,隨時準備跑路的那種人才能搞出這樣的模式。
因為沒有規範傳教的要點,也沒有找到具體目標,所以道家在華夏後期發展不好,甚至連佛家都乾不過,根子就在這裡。佛教傳入華夏之後,一看往上走不通,立刻掉頭向下,然後搞出了一套心證頓悟的模板來,甚至連經義都丟了,隻要一句話,『與我佛有緣』就成了……
如此問題,斐潛一一糾正,也就沒來得及涉及到了道家真經的方麵了。
如今,斐潛搞出了五方上帝教的新體係之後,道教發展就迅速擴展了起來,不管是道教本身的傳道,還是說普通民眾的信道,都比原本的模式,更方便,更快捷,更有效。
也就引來了雪區的取經人,可是尷尬的問題就在這裡,取經人來了,但是沒經文可以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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