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
每每說這個詞語的時候,總是覺得應該加上什麼一生一世,萬古長存,永遠永恒什麼的,但是這玩意其實就和愛情一樣,保質期很可憐。
黃蓋和朱桓的友誼,源自武陵蠻,現在離開了武陵地區,友誼自然也就開始隨之而澹漠了起來,並不是黃蓋和朱桓之間的友誼是虛假的,而是此時此刻,並非彼時彼刻。
在武陵地區,兩個人可以是忘年交,戰場上合作無間,相互信任,將武陵蠻子打得屁滾尿流,紛紛逃亡到了深山之中,但是這並不代表兩個人就能真的從此就放下各自的身份,然後無條件的支持對方。即便是黃蓋和朱桓本人願意,跟著他們的人還有他們身後的人也不願意。
畢竟彩禮錢……呸,利益才是永恒的。
江東軍事層麵,黃蓋是代表了江東集團的老一代,而朱桓無疑是新生代。
中間那一代現在是少壯派,正在掌權。
現在江東麻煩很多,不比西域的問題小。彆看現在打贏了一場戰鬥,占領了夷道,但是並不代表說兩個人就因此可以相親相愛相輔相成了,反而因為後續的方向性問題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如今,可謂是老弱病殘都在江東,怎是一個大寫的慘字了得。
正常來說少壯派承上啟下,若是順利傳承倒也不差,奈何周瑜如今的狀態,便是個瞎子也能聽聞,所以老一代的覺得自己是老當益壯,廉頗類型,還是可以繼續在崗位上發光發熱,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延遲一下退休時間,畢竟什麼安享晚年都比不上權柄重要。
新生代覺得本身按照排排坐吃果果的規矩,也該輪到了他們這一代了,現在麻痹的這老家夥之前已經將位置霸占一輩子了,臨到老了還要懟著屁股賴在位置上,死活都不挪窩繼續霸占著……
那麼爭奪江東軍權的這種事情,兩個人之間能明著說麼?
隻能暗鬥。
江東當下其實很不容易。
經濟下行,壓力很大。
原本江東就處於大漢的經濟發達圈子外圍,在山東人眼裡江東就是個和蠻夷之地相差不遠的地域,再加上又沒有什麼特色產出物,頂多就是賣一些鹹魚什麼的,值不了多少錢。而江北往江東銷售的物品基本上都是高價奢侈品,戰馬盔甲器具等等,每年都要讓江東財政向外流出不少錢財。
江東也很想要改變這種經濟上的不利局麵,可是並沒有找到什麼有效的高價值物品。江東造船確實厲害,可是對於當下大漢的中原人來說,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戰船,或者嚴格意義上來說,需求量非常小,買一點用十年的那種,根本算不了什麼經濟上的補償。
其他的方麵麼,都是一些原材料了,木頭,漆汁,鹹魚……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孫權是曆史上三國君主之中最渴望開拓額外貿易線路的君主了。
沒錢啊,窮得放屁都是鹹魚味。
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該爭權奪利依舊是爭權奪利,反正窮困的隻是江東百姓,江東士族還是很逍遙自在的。
為了保證自己能夠持續逍遙,就必須確保權柄不能旁落。經濟壓力越大,向上的空間越少,而自家吃吃喝喝什麼的開銷都已經習慣了,自然也沒有縮減的道理,所以也就很自然的產生了內卷,老一代的想要儘可能延長掌握權柄的時間,新一代的渴望更快的成為江東的接班人,相互之間的矛盾因為蛋糕越變越小而越發的尖銳。
在夷道之處,水路和陸路的路線之爭,看起來似乎是戰略上的爭執,實際上成為了江東政治方麵的矛盾體現。
走水軍路線,當然就是以黃蓋為主,這意味著就是老一代的軍將接過周瑜的大旗,重新坐穩位置,至少還能再拖五年。而走陸路,意味著等同於是闖出一條新路,一方麵避開了江東老一代在水軍上麵的把持,同時也代表了新生代和老一代的不同之處。
黃蓋和朱桓相爭不下,並且這種爭執也不是說全數都是為了他們本人在爭吵,所以在確定了雙方不可能達成一致意見之後,便是朝後方分彆寄出了奏表,一方麵是表示了占領了夷道,取得了第一階段的勝利,另外一方麵也是讓後方作為裁決,來確定到底要走那一條路,亦或是蛋糕究竟怎麼切?
江東軍於是就在夷道暫時駐紮起來,反正原本江東的計劃也是要在夷道修建一個前進基地的,所以黃蓋和朱桓兩個人也沒有因為方向上的爭執而完全放棄手頭上的事務,開始修建夷道的營地,做好下一階段的準備……
……┴┴︵╰(‵□′)╯︵┴┴……
愛情。
這玩意在劉協這邊基本上屬於不存在的。
不僅是愛情,連愛卿也是掛在嘴皮子上麵的粉塵,隨時隨刻都可以重新吐掉,亦或是重新塗抹。
他和曹操搭夥過日子,一開始或許有些見色起意,亦或是情投意合,還是什麼其他的情感因素,但是時間長了,便是剩下了相看兩相厭,但是在外表上看起來,又隻能是維持著相對尊敬的狀態,愛卿和陛下,天子和重臣。
曹操在許縣的時候,劉協就會下意識的收斂自己的行為,甚至連一些小事也不做主了,隻是讓少府的人每日將尚書台處理的政務轉抄一份給他。畢竟不是所有事情都值得劉協用印的,一些零碎的軍事政務的小事,也不需要劉協處理。
當然,大事也同樣不需要……
劉協的想法其實就是偷學。畢竟他沒有多少執政的經驗,小時候沒有打下這種基礎,所以他現在必須根據尚書台的處理政事的相關行文,推斷出來相應的是什麼事情,同時揣摩為什麼曹操或是荀或這麼處理,從中學習成長。
大漢的很多幼年的天子,也都是在這樣的過程當中成長起來的。
劉協覺得他也沒有理由不行。
他可以的。
比如現在,劉協就覺得他似乎又多可以了一點點……
曹操這邊的軍事行動,或者說是重要的軍事事項,肯定不會通過尚書台的,所以劉協想要看都看不到,但是尚書台之中多少會有一些事務會關聯起來。劉協就是企圖在這些民生政事上推斷出當下曹操在軍事上麵的一些安排,並以此來窺探曹操的行徑。
這就像是夫妻配偶之間偷偷摸摸的翻看對方的手機的通信微信記錄……
曹操這幾天,忙著接見一些人。
這些人當然不可能和曹操隻是像是屁民閒暇聊天擺龍門陣,圖一個嘴巴爽快,然後並不落到實處去。所以在曹操接見了這些人之後,必然會有一些後續的事項。
比如像是前幾天曹操見了青州的鄉老,然後就開始調配修建關於青州的人力物力,修建修繕青州的水利項目。
在尚書台那邊的行文裡麵隻有體現出調配青州人力物力等,然後聯係到了曹操見了青州的人,劉協才能略微推斷出曹操的一些目的,比如有可能是要在青州建立起第三塊的農業產地,擺脫對於冀州豫州兩地太過於依賴的問題?
亦或是對於青州泰山一幫子還不是很放心,借著興修水利的事情,來分化泰山軍的人力人心?
當然也有可能是給劉協扯後腿,阻礙劉協通過農業收攏人心的計劃……
這一切都有可能。
可是這一段時間,將前前後後的一些民生政務看下來,劉協心中隱隱約約的多了一種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的奇妙,讓劉協寢食難安。
之前劉協沒什麼經曆,也不懂什麼時事,雖然說表麵上要親政,要掌權,但是親政掌權之後究竟要怎麼做,他自己也米有數。就像是很多小孩都想著說是要長大,也想過長大了要做什麼,比如科學家,大商人,當官的等等,但是真的問說當一個科學家,大商人,亦或是官吏了之後,首先要做什麼其次做什麼,什麼是現在可以做的什麼是需要注意的等等,立刻就是傻眼了。
因為那個時候的劉協在腦海裡麵完全沒有概念。
現在略微有了一些之後,對於這些民生政事的解讀才提上了一個台階。
而現在,劉協正試著往更高的台階邁進。
當下似乎就卡在這個點上,差一點,上不去,十分難受。
按照劉協的感覺來說,曹操似乎是想要做一個什麼大動作了。
可是這隻是感覺,沒有任何證據的感覺。尚書台的這些行政命令,地方行文似乎也和往年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彆,事項也都是這些,賦稅啊,農桑啊,水利啊,道路啊等等,但是劉協就是有一個感覺,似乎就像是預見了一場風雨即將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