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的他,會在意手下兵卒的士氣,或者是情緒麼?
還是將手下的兵卒人馬,當成是虛無的棋子,任意擺布?
啊哈!
對,『擺布』。
不知道為什麼,山東某些士族子弟,最喜歡用這個詞,動不動就是擺布這個,擺布那個,但是實際上每個人都是活的,誰會老老實實聽擺布?
從來忽然有了一點想法,他忽然站了起來,對著在鎖陽關各處的驃騎兵卒說道:『各位!且聽我一言!我們已經得了大功!軍法官都記上了!所以我們都要將功勳帶回家!活著回去!聽明白沒有?都要活著回去!』
『活著回去?!』
很多驃騎兵卒的眼睛閃亮起來。
『是的!』從來點頭,『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現在集中所有人的傷藥,然後由老箭頭帶著一伍人,組建治傷隊,專職搶救傷員!我們命就交給你了,老箭頭!』
一個臉上有一道明顯箭矢疤痕的老兵哈哈笑著,拍了拍胸口,『交給我吧!』
從來笑笑,接著說了第二點,『先清理出逃走的道路!若是真抵擋不住,我們就往山裡逃!帶不走的東西都堆到廣場上,最後關頭就燒了!』
不拋棄傷員,不死守死戰,這兩點就已經讓許多驃騎兵卒重新恢複了活力,就算是援軍晚一點到又怎麼了?大不了進山搞騷擾戰,之前又不是沒玩過!
從來哈哈笑著,『那麼現在,剩下的就是多撈些功勳的時候了!功勳麼,誰不喜歡大一點?大家都是男人,男人都喜歡大一點的!』
眾人頓時一陣哄笑。
也有人七嘴八舌的喊些渾話,頓時整個的鎖陽關上下,不像是在即將麵對死傷的戰場,而像是要組隊逛窯子了……
從來笑著,看著。
若是早些年,他絕對不會和這些人說這樣的話。
因為那個時候,他隻要一個結果,守得住,或是守不住,可是現在他明白了,隻有過程做好了,才有可能出現好的結果……
『曹軍開始列陣了!』
值守的兵卒喊道。
從來伸出頭,看了看在外牆下布陣的曹軍,回過頭振臂大呼:『驃騎萬勝!萬勝!』
『萬勝!萬勝!』
一時之間,眾人齊聲呼喝,戰意如虹。
……
……
曹軍並沒有多少休整,就發動了攻擊。
在張添勝看來,反正鎖陽關就隻有這麼一點驃騎軍,消耗光了就萬事了,那還休整什麼?
兵卒累一點就累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先開場的永遠都是弓箭手。
黑壓壓一片的箭矢,呼嘯而至。
不管怎麼說,曹軍的箭矢多數都還是合格的,覆蓋的拋射像模像樣。
箭矢劈裡啪啦的落下,或是紮在城門磚土上,或是被彈開掉落下去,也有的越過了城牆落到了城內去。這些拋射的箭矢大多數都還是有很大的殺傷力的,就算是拿著盾牌也不能隨意亂走,萬一被紮到小腿等沒有保護的區域,定然就會負傷。
張添勝站在山腰上,非常滿意自己士兵所做出的精彩表演。
他大聲對站在自己後麵的傳令兵道:『繼續射擊!射擊!將帶來的箭矢全部射光!』
在張添勝看來,箭矢這玩意,眼下不用完,留著也沒有什麼用處,難不成晚上還用來當柴燒?
等到兵卒報告說,箭矢都用得七七八八了,張添勝便是手一揮,『兄弟們,給我上!』
今天不管如何,他隻想要見到一個結果!
拿下鎖陽關!
……
……
鎖陽關上,從來嘿嘿笑。
『白癡。』
從來默默數著數,數到了三十的時候,就看見頭頂上的箭矢明顯稀疏了許多,等到了四十基本上就沒什麼箭矢在往上飛了。
又再過了片刻,確實沒有箭矢了,從來才露出腦袋來,往下瞄了一眼,就看到曹軍正在換隊,將弓箭手換到後側去,而換上進攻的刀槍兵卒。
『弓箭手!射他們的軍校!』
從來高聲叫道。
從來他們也同樣沒攜帶多少箭矢,而鎖陽關內的箭矢也不多,所以從來選用的是和曹軍完全不同的射擊模式。
隻針對於曹軍的底層前線指揮士官軍校狙擊……
曹軍舉著盾牌,呼嘯著扛著簡易的木梯就往上衝。
因為鎖陽關的外牆高度並不大,所以能夠抓上房揭瓦的熊娃的普通木梯,就可以爬上外牆了,根本用不上專業性的雲梯。甚至如果暫時將刀槍收起來,甚至可以直接摳著城牆的石縫往上爬。
不過因為道路並不算是多麼寬敞,所以曹軍被迫形成了三十人左右的進攻麵,嗷嗷叫著朝上撲!
驃騎的弓箭手,並沒有像是曹軍那樣站成一片,而是藏在各個角落之中,或是在側麵,或是在戰友的盾牌遮蔽縫隙當中,朝著城下蜂擁而來的曹軍射擊。
曹軍的盾牌起了一部分的作用,大部分的箭矢都沒能射中目標,但是也有個彆箭矢闖過了曹軍的盾牌,紮進了某些曹軍的身軀之中。
『什長被射中了!』
曹軍兵卒慌亂的叫道。
張添勝看到有曹軍兵卒想要抬著傷員往下走,便是眉毛一立,眼白一翻,『不許退!誰都不許退!後退者斬!上!上上!』
曹軍兵卒無奈,隻能將傷者丟下,然後繼續進攻。
但是陸陸續續被射中了基層指揮軍校的曹軍,在組織方麵的短板就顯露了出來。
梯子豎好了之後,誰先往上爬?
一群人在梯子左右大眼瞪小眼,然後耗了片刻之後就解決問題了——
梯子被驃騎兵踹倒了下去。
於是一群人又去手忙腳亂的撿梯子。
一些兵卒往上爬,但是另外的一些沒配合好,所以導致爬上去的曹軍很快被圍剿,有的曹軍不得不重新跳下來……
幸好外牆也不算高,崴腳摔折腿什麼的倒是可能,摔死比較難。
『上!上!給我上!』張添勝的手再次揮動。
『射準一些!不用著急!”從來也拿了一張弓,朝著那些湧動的曹軍兵卒射擊。
奔跑當中的曹軍,時不時有人中箭。
倒下的曹軍兵卒在地上哀嚎,卻無人理會。
張添勝的目標就是攻下鎖陽關,所以這個勝利的結果才是他,以及他的上司想要的東西,至於過程如何,損失多少,死傷什麼的,沒有任何人關注,除了那些直麵死傷的曹軍底層。
曹軍的進攻節奏,不知不覺的放慢下來了。
那些在半道上哀嚎的死傷者,時時刻刻在提醒著這些曹軍,勝利是上司的,會所嫩模是領導的,自己的小命才是自己的……
自己拚命能獲得什麼?
破銅爛鐵的兩當鎧一件,歪瓜裂棗的刀槍一柄,未來會大漲的兵餉允諾一個。
早些年的時候,在劉秀重新分配山東土地,給予自耕農田畝的時候,這些底層的百姓民眾,還真的一度認為耕作是給自家乾活,努力就能讓全家老小吃上飽飯,但是很快他們就失望了,越努力勞作得到的結果卻是越發的貧窮,而那些想儘辦法巧取豪奪的地主階級,卻侵吞了他們大多數的勞動價值。
山東的結果導向,便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產生出來的典型標誌。
凡事都不能走極端。
結果導向也是如此,一件事情乾了半天什麼結果都沒有,顯然也不對,但是萬事都隻注重結果,而不去管過程,最終就會出產大量的以結果為重的官吏,軍將……
戰鬥從日上三竿一直打到了日落西山。
曹軍兵卒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就算是張添勝一直在下麵吼叫,也依舊沒能攻上一個小小的,矮矮的鎖陽關。
張添勝無奈之下,召回了手下兵卒,輕點了一下人數,發現死傷的人數其實並沒有很多,合計幾十人。
張添勝越發的怒不可遏,可是天色已晚,他不得不暫停了進攻,準備做飯。
張添勝決定,他晚上要挑燈夜戰,不打下鎖陽關,誓不罷休,但是不管如何,人總是要吃飯的,所以再怎樣的急切,也必須先做飯吃飯了再說。
可張添勝沒想到的是,從來根本不是一個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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