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做了父親果然不同,當年在戰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看來都磨去了大半,真是可惜了。”蕭承睿竟真撇嘴做出一個惋惜表情:“那朕又怎舍得看燕王擔心呢?”他抬眸朝門外等候的侍衛一招手:“去把映淳郡主帶來。”
蕭承煦覺得等待的時間過得分外緩慢,一點一刻都被拉的無限漫長。
蕭承睿在上首閒坐喝茶,蕭承煦跪在地麵上心跳如擂鼓,兩眼直盯著門口方向。
直等了約有兩刻鐘功夫,四個帶甲的侍衛押著不停掙紮的映淳進了暖閣。
“映淳!”蕭承煦忙站起來要撲過去看女兒。
“慢著——!”蕭承睿沉聲喝到,兩柄長槍應聲交疊擋在了父女之間。
“映淳郡主是戴罪之身,見朕為何不跪?”
映淳還倔強地站的筆直。
蕭承睿一個眼神示意,映淳身邊的侍衛就一腳踹在她膝彎處,映淳本就被反綁著雙手,挨了這一腳失了平衡,整個人重重摔在地上。
“放肆!”蕭承煦額上青筋暴起,隻想衝過去手刃了那侍衛,兩柄長槍的槍頭就直指到他胸前。
“蕭承煦!敢在朕麵前指手畫腳,朕看現在放肆的人是你!”蕭承睿一拳砸在案桌上。
映淳被兩個侍衛扳著肩膀跪起來,唇角在摔倒的時候磕破了,滲出血來。
她雖已紅了眼眶,卻仍堅強的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伸出舌頭舔去那道血跡,朝滿臉擔憂看向她的蕭承煦擠出一個笑,朗聲說道:“爹爹,沒關係,一點兒都不疼!”
蕭承煦在長槍交縫間看到讓自己擔驚受怕的寶貝女兒,映淳曆來梳的一絲不苟的發髻已經散落,長發披散下來,臉上身上都滾了土灰,那一雙大眼睛還亮著,唇角綻開一個猙獰流血的傷口,臉頰上竟赫然落了幾個鮮紅腫脹的掌印。
蕭承睿居然對她動刑?他敢傷她?
蕭承煦隻覺得呼吸一窒,在胸口熊熊燃燒的怒火快要把理智的弦燒斷,他惡狠狠的直盯住高高坐在堂上的蕭承睿,目眥儘裂恨不能用眼神把眼前人撕成碎片:“王上!刑不上大夫!更何況映淳是我的女兒,是我大盛的郡主!”
蕭承睿卻悠閒的歪著脖子端詳起蕭承煦的怒容:“燕王是不知道映淳郡主的一張小嘴有多麼的能叫囂,朕看在燕王的麵子上沒有割了她的舌頭,已算朕網開一麵了,隻不過打了她幾下,讓她知道教訓,就當是幫燕王教女了,再說——”
他低下頭將案上茶刀拿到手中把玩:“燕王的女兒,朕打不得?那朕看燕王,是貴人多忘事,忘了當年在軍中,那五十軍棍的滋味兒了?不然就讓朕幫燕王回憶回憶,也讓映淳郡主聽聽,那五十軍棍是為何事挨的?”
蕭承煦麵色一變,時隔多年,他以為早已不會有人再舊事重提,他更沒有想到,這多年前的隱痛,要當著映淳的麵再一次被血淋淋的揭開來。
“王上究竟要臣做什麼!”蕭承煦想阻攔蕭承睿繼續說下去,他無論如何不想讓映淳知道這背後的緣由。
豈料蕭承睿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意圖,像聽了一個什麼極好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肩膀都跟著微微顫抖。
“燕王啊燕王,”蕭承睿瞬間斂了笑容,雙眼直盯住蕭承煦的臉:“朕要做什麼你還不清楚?你謀反之心早已是昭然若揭,還是映淳郡主親口為你坐實的罪名!這罪,你認是不認?”
“我沒有!你信口雌黃!”映淳掙紮著大喊:“我爹爹沒有謀逆之心!”
蕭承睿眼中怒意頓起,一拳拍在桌案上:“掌嘴!”
一個侍衛俯身抬手,“啪”地給了映淳狠狠一記耳光,打的映淳的臉都偏向一邊,嘴角的傷口又流出血來。
映淳喉嚨裡溢出“呃”的一聲,又被她自己生生壓下,穩住心神深吸了好幾口氣,眼眶中的淚才沒有流出來。
那一巴掌下來,蕭承煦感覺他還顧念著的那一絲手足之情,好像也一同被抽碎了。
“王上!”他紅了眼眶,淚眼朦朧中望向堂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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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那麼親密。
記憶中他曾自豪的和我介紹說——“我和三哥雖然不是一個母妃生的,但好的就如親兄弟一般。”
第一次上戰場前他寶貝地抱著蕭承睿送他的弓箭,目光炯炯地望著當時笑容慈祥的三哥信誓旦旦地保證:“我一定不會辜負三哥對我的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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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像掉進了冰窖,悲極反笑:“謀權篡位?難道這大盛的江山,不是我一手打下來的嗎?那我蕭承煦,又是什麼呢?”
堂上的人默著,似乎在等他之後的話。
“臣為了王上南征北討,鞠躬儘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盛與王上!可如今王上竟這樣的猜忌於臣,處心積慮的算計臣”
他心痛的要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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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蕭承睿搶走他王位的時候他不忍心,他不肯相信,他還曾經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安慰承軒:
“可我總不相信三哥會這樣對待我們。或許三哥登上王位,本就是眾人推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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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可笑啊。
他從緊咬的牙關裡斬釘截鐵地擠出一句話:“我若是有反心,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