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又是大雨傾盆。
嚴海和蕭承軒將蕭承煦扶回榻上躺好,稍作囑咐安頓就匆匆告辭。
他們前腳離開,馬上就有官兵列隊在燕王府外圍了個嚴實。
美其名曰保護燕王,實則是幽禁監視。
我知道蕭承煦曆來最在乎乾淨整潔,忙著幫他擦洗了身子換上乾淨衣裳,在磕碰擦傷上細細塗了傷藥,又想起他戰時右膝上受過傷,陰雨天怕是要疼起來,忙將掌心搓熱了覆在他膝上暖著,又囑咐紅秀讓廚房炒個鹽袋來熱敷。
“星星,彆忙啦。”蕭承煦昏昏沉沉地任我擺弄了一陣,才剛剛有些清醒,撐起上身來倚在床頭問:“孩子們呢?”
“對了,”我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回來這麼久這兩個孩子怎麼都沒說過來看看爹爹,我尋他們去。”
門外風雨肆虐,雷聲震耳欲聾,閃電穿透雲層的刹那,整個庭院都被照亮了一瞬。
蕭映淳不知道在內院的走廊裡靜靜地跪了多久了。
雨點肆虐的打在她的頭上身上,順著發絲和臉頰成股地流下。
她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風早打透了單薄的衣裳,被雨水浸透的布料緊貼在身上,她冷的瑟瑟發抖,硌在青石板上的膝蓋是鑽心的疼,可她還緊盯著正房的燈光跪在原地一動不動。
啟煥第一個尋到她,忙著要拉她起來,她強著不肯動:“啟煥你彆管我!我犯了這麼大的錯,就是應該受罰!”
啟煥見她一意孤行,撩起下擺也在她身邊跪了:“好,姐姐既然不起來,那我也陪著姐姐。”
映淳急得大喊:“你乾什麼!蕭啟煥!這裡又沒有你的錯!”
“姐姐!”啟煥少見的也提高了嗓門:“咱們家遭此一難本就是蕭承睿設計的陷阱!該承擔責任的不是姐姐,也不是父親,是連一個公道都不肯給我們家的朝廷!如果非要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也該是我們一家人一起承擔!”
蕭承煦放心不下,執意要強撐著和蘇玉盈一起去找姐弟倆,兩人循著裹挾在雷聲暴雨中的爭吵聲找過來,啟煥一見父母,複又站起來拉映淳:“姐姐!爹爹才剛回來還生著病,你要讓他擔心嗎?”
我氣得失了分寸,朝她吼道:“蕭映淳!你還嫌現在家裡不夠亂嗎!”
映淳見是蕭承煦醒了,趕緊從地上起來跌跌撞撞走到蕭承煦麵前,撲通又跪在了地上。
她抬頭看到眼前麵容憔悴嘴唇蒼白的蕭承煦,這麼多天擔驚受怕和內疚後悔混雜的複雜情緒一下子噴湧而出,一瞬間泣不成聲:“爹爹你打我吧,你怎麼罰我都行,都是我的錯!都是我衝動,都是我亂說話都是我不計後果才害了爹爹,害了我們全家!”
“蕭映淳,不許跪,給我起來。”
蕭承煦還沒什麼力氣,靠我扶著才強撐著站立,冷冰冰地沉聲命令。
映淳的膝蓋疼的要命,試了好幾次才從地上站起來,浸著頭瑟瑟地不敢對上父親的眼眸。
餘光瞥到父親緩緩抬起了手,她閉了眼睛等著,就給她一耳光或者一拳,什麼都好。
可蕭承煦的手顫抖著輕觸到她脖頸上被勒出的淤紫痕上。
“還疼嗎?”
她錯愕地抬起頭,被父親一把拉進了懷抱,耳邊是蕭承煦如釋重負的低聲呢喃:“臭丫頭,你可嚇死爹了!沒事了,都過去了,爹爹不怪你,淳兒,爹爹不怪你。”
最能觸動錯者的不是狂風驟雨的懲罰,而是能直接擊中心底內疚的溫柔體諒。
“爹爹!”蕭映淳一瞬間哭得更凶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隻要咱們能平平安安的,無論受多大的委屈我都忍著,我再也不任性了”
“蕭映淳,不許再哭了,看著我。”蕭承煦的聲音又冷靜地響起,突兀地打斷了她。
蕭映淳用濕透了的袖子狠狠抹了幾下眼睛,直抹的眼瞼上火辣辣的,強忍住抽噎直視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