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煦,我都知道,”她又擠出兩滴淚來,恰到好處地掛在腮邊:“我知道你有多麼的不甘心,我也和你一樣恨他,這江山,讓你拿去了又如何?這大晟和我一個雍臨國來的弱女子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嫁給蕭承睿這麼多年,我心裡一直想著的是你,我要嫁的人從來都是你!當年我眼睜睜看著你和星兒妹妹主成婚,我的心——”
賀蘭茗玉還麵色蒼白地硬撐著:“若當年嫁給你的人是我,日子未必過得沒有你現在這般美滿”
“是嗎?我看倒不見得。”蕭承煦心中劇痛。
“現在我才明白,你愛的隻是你自己,你隻想明哲保身,你隻是自私!”蕭承煦笑的身上發抖。
他惡狠狠盯緊了賀蘭茗玉,步步緊逼到她麵前:“榮星兒,才是那個甘願為了我受分娩之痛,在無邊黑暗中也永遠不會放開我的手的人,我蕭承煦的妻子,從來就隻有她,也隻能是她。”
“賢妃。”蕭承煦一字一頓,咬緊了牙關說道:“你沒資格,和我的妻子相提並論。”
賀蘭茗玉呼吸一滯。
這步險棋,她下錯了。
但好在,她早有準備,不至於滿盤皆輸。
“好。”她抬眼對上蕭承煦的目光:“於情於理,於公於私,我都已經勸完了,你即使不肯聽我的勸,也請你看看眼前的局勢。”
“當下,蕭啟翰必定會擁立啟元,他麾下二營,自然會投向我們,你的三營,現在隻不過是苦苦支撐。”
“當下,蕭啟翰必定會擁立啟元,他麾下二營,自然會投向我們,你的三營,現在隻不過是苦苦支撐。”她的目光中閃過決絕和狠辣。
她本就是草原上的蒼鷹,一旦瞄準獵物,就不會讓它有逃脫的機會。
“承煦,你敢不敢跟我賭一賭?就賭趁我們說話的時候,皇後是不是已經派人找到了啟元。”
“賀蘭茗玉,你——”蕭承煦怒目圓睜。
“據我所知,映淳郡主,現在也和啟元待在一處吧。”賀蘭茗玉的唇角掛上一個淡淡的笑:“前日在燕王府,我雖是第一次見那孩子,卻也聽過關於她的許多事情。”
“單純善良,又正直赤誠。”賀蘭茗玉玩味地盯著蕭承煦震驚的麵龐:“承煦,她真像你。”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蕭承煦從腰上拔出佩劍。
“你敢殺我,皇後,就敢殺了她。”賀蘭茗玉毫無懼色:“我是你過去人,她卻是你未來的希望,孰輕孰重,想必,不需要我告訴你吧。”
他不能,不能讓女兒因為他而再次涉險了。
“你真不愧是,蕭承睿的女人。”他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你們的心腸,都是一樣的狠毒下作!”
“燕王殿下,擺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賀蘭茗玉勝券在握的聲音在他聽來分外刺耳:“要麼,擁立我兒啟元為帝,隻要你好好輔佐他,我保證你們一家能平平安安。”
“要麼,你現在殺了我,你的將士,你的家人,還有你——用不了多久就會在地下團聚的。”
“蕭承煦,你彆無他路可走。”
淚水朦朧了雙眼,他坐在原處氣得瑟瑟發抖,看不清那人離去的背影。
“你的心,為何就能這麼狠?”他的喃喃自語響在自己耳邊:“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
父皇,母妃,你們告訴我,我還能不能討回公道?他終是泣不成聲,在心裡無聲呐喊。
你們若見著三哥,替我問問他,他欠我那麼多,為何到最後,連一句道歉都不肯給我!
他萬念俱灰地走出營帳,雙腿像墜了鉛塊一樣似有千斤重。
茫然望著灰蒙蒙的的天空,這天地明明無邊廣闊,可為何,卻偏偏沒有公道的安置之所。
“母妃,我不想做皇帝!”蕭啟元才回到宮中就聽到這個消息,又驚又怕地連連後退。
“啟元!這是你父皇的遺詔,是你的命!”賀蘭茗玉恨鐵不成鋼地拉過他:“你絕不能讓你父皇失望!”
“為什麼我的命,都不能我自己說了算?”蕭啟元紅了眼眶:“母妃兒臣害怕”
“彆怕,你九皇叔會輔佐你,他會教你,怎麼樣去做一個好皇帝。”賀蘭茗玉軟下聲調。
“九皇叔肯教我嗎?”蕭啟元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那豈不是還可以和堂姐一起出去打獵,還能和啟煥弟弟一起玩兒了?他還惦記著映淳答應他下次要教他劃船到水上獵鴨子呢。
“他會的。”賀蘭茗玉諱莫如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現在,就去崇正殿宣讀先帝遺詔。”
“宣——大行皇帝陛下傳位詔書——!”
已列隊等在崇正殿內的文武百官和親王們紛紛跪地,合手行禮等候。
蕭啟元站在賀蘭芸琪和賀蘭茗玉中間,第一次感受這麼多人跪倒在自己腳下,他低著頭不敢往階下看。
賀蘭芸琪拿出遺詔,朗聲念誦:“朕,應天纂命,握圖受籙,景祚唯新,十年已永。今海內河清,民有所安,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佑。”
蕭啟元在心中默默地想著,這種枯燥晦澀的文辭,他怕是一輩子也寫不出來。
“朕之六子廣陵王蕭啟元為皇太子,繼皇帝位!”賀蘭芸琪提高了聲調,啟元隻覺得身上打了個寒戰。
父皇真心喜歡自己,認可自己嗎?他也沒機會再親口問問父皇了,若是他真的喜歡自己,也不會連和自己說一聲都不肯,讓他現在被倉促地推到這個位置上來吧。
母妃向他遞來一個安慰的笑容,他卻感覺連回應都沒力氣,前方的路,於他來說完全是一片迷霧。
“餘知,宣示萬邦,依從朕意。”
“臣等謹遵大行皇帝陛下遺詔。”滿朝親貴齊聲應答,一同向他叩首。
他以後就是皇帝了?蕭啟元隻覺得腦子裡渾渾噩噩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像個木偶人一樣站著,聽憑將他夾在中間的兩宮皇太後擺布。
“新皇年紀尚幼,本宮有意讓各位親貴們,推選出一位親王監國輔政。”眾人都已心中有數,賀蘭芸琪還是微笑著說著場麵話,等待眾人“推舉”。
鄭王蕭承禮見大家都默著,忙開口說到:“既然大家都在此處,臣以為,還是請皇太後來親自指派。”
“既然如此,”這話順水推舟,賀蘭芸琪環顧一周,裝作認真思慮的樣子沉吟片刻,接下去說:“本宮以為,燕王——”
大殿上輕微騷動起來,蕭啟翰憤憤地欲說什麼。
“是我大行皇帝陛下的臂膀,堪當此重任。”
鄭王忙朗聲回到:“謹奉皇太後懿旨!那以後就請燕王做攝政王,監國輔政——”
“慢著!”蕭承禮的話被蕭啟翰生生打斷:“臣有疑慮!基於謀國之忠,還想請問二位皇太後和鄭王,新皇年幼,倘若未來的攝政王心懷不軌,企圖廢立篡位,那該如何是好?”
一番話聽得蕭啟元膽戰心驚。
九皇叔會做出那種事嗎?他偷眼向階下看,蕭承煦滿臉憂愁地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啟元想到映淳和他說過,她父親一向真心待人,從不會耍陰險手段。
他願意相信映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