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夕陽馬上就要徹底投入灰黑色地平線的懷抱。
兩旁的建築物飛快地向後退去,張英芳兩眼盯著路的前方,腦子裡一直想著剛才發生的事。
扔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機突然響起悅耳的鈴音,她低頭快速地瞥了一眼,是下屬小吳打來的。
前方二十米外的路旁正好有一個空車位,她熟練地一打方向盤,小車流暢地滑了進去,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車位的正中間。
張英芳一邊拉起手刹,一邊迫不及待地接通了電話:“怎麼樣?有什麼發現嗎?”她的心裡忐忑不安,非常害怕小吳那邊沒有任何收獲。
“張總,我剛下車,正朝你給我的那個地址走去,你先彆掛電話……”聽筒裡傳來小吳的說話聲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張英芳搖起車窗,屏氣凝神地坐在駕駛座上聽著小吳的現場直播。
聽筒裡傳出一陣磕碰金屬的聲音,緊接著張英芳又聽到了飛馳而過的汽車聲和喇叭聲,看來小吳正在快速通過馬路。
“張總,我看到那個地址的門牌號了。”聽筒裡傳來小吳氣喘籲籲的聲音。
“快說!你都看到什麼了?”張英芳火急火燎地問道。
“這個地址所在的區域是一個高檔住宅小區。現在我麵前隻有一家賣麵包和咖啡的小店,其他什麼都沒有。”
張英芳心裡一沉,果然讓她猜對了。
“你確定你沒走錯嗎?”她提醒道。
“肯定沒錯。張總,你等我再問一下麵包咖啡店的營業員。”話音剛落,張英芳就從聽筒中斷斷續續地聽到小吳和營業員的對話,雖然聲音不是很清晰,但她隱隱約約也聽到對方說了一句‘地址沒錯’,“張總,你給我的地址就是這裡,但這個店員說她在這裡乾了幾年了,從沒聽說過附近的樓裡有什麼商業公司,至於這家公司就更是從來都沒聽說過了。”
張英芳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她略一思忖,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小吳,你拍幾張地址的照片,要能看清門牌號的那種。然後再拍幾個附近環境的視頻回來。你問問那個女店員,如果給她一些錢,她能不能把剛才說過的關於地址和公司的話再說一遍,然後你給錄下來,注意在視頻裡要說清楚那個地址從沒有過那家公司。弄完了把照片和視頻拿回公司,我在公司等你。”
“放心吧,張總,不是第一次了,我懂。弄完了我馬上回法蘭克福,不過到公司估計要差不多22點了。”
放下電話,張英芳一撥左轉向燈的操縱杆,正要駛回主路,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她曾在公司裡聽聞了一些關於張英飛和某些客戶的風言風語,她本來打算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但如果張英飛簽的這單有問題,那他上半年簽的那麼多單子是不是都有問題?畢竟有很多單子她雖然也簽了字但卻看得並不仔細。
這個念頭本來隻是一閃而過,但它好像一隻長耳兔一樣,突然來了個折返跑。
她立刻決定回公司查一下上半年張英飛簽過的所有合同,好打消自己的擔心。
她的車剛開過一個十字路口,一輛閃著紅藍雙燈的摩托車立即從一條隱蔽的巷子裡斜著殺了出來,一個漂亮的超車動作後,摩托車已經開到了張英芳車的正前方。隨著摩托車慢慢減速,張英芳的車速也被迫降了下來。
藤野的建議非常有吸引力。張英飛感覺自己就像一頭一直蒙著眼拉磨的驢,突然被拿掉了眼罩,不僅看到了一片新世界,還看到了垂在眼前的一根胡蘿卜。
但人如果從骨子裡就慫,給什麼都沒用。
張英飛從心裡害怕這個姐姐,從小就是。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藤野先生,把我姐從公司趕走這事恐怕……恐怕並不容易。”
藤野仰頭乾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問道:“哦,那為什麼?”
“因為……”張英飛的眼珠轉了轉,“即使有轉讓協議,但我們畢竟是家德國公司,還是要按德國的公司法來辦事的。這協議……是中文的啊。”
“哈哈,你說這個?”藤野拍了一下桌上,用手點指文件夾,“這裡有中文,德文和英文三套股權轉讓協議,都有你姐姐的指印。所以,”他擺了擺手,“你的擔心,不存在的。”
“那光有協議也不夠啊,變更股東肯定要開股東會的,需要多數股東同意才能通過決議,把她……”張英飛不好意思說張英芳的名字,用了一個代詞,“從公司趕出去。”
“張先生,據我所知,並不是所有的股東都認同張英芳的做法。用你們中國人的說法,你可以用利益分化他們,況且,”藤野又給自己甄滿了一杯酒,意味深長地說道,“你還有我的幫助。”
“可其他股東是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兩個哥哥,即使我想用利益分化他們,他們如果不同意怎麼辦?”
“你的父親張全福,”藤野的口氣裡帶了一絲輕蔑的口吻,“他根本分不清楚強者和弱者的區彆,否則他就不會把家族的業務交給你不懂做生意的大哥了。而你的二哥,恕我直言,就是個廢物。但不管是他們誰,都不希望海外公司落在張英芳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