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城外,中軍大營。
陳演抵達保定之後,並沒有急著進攻。
畢竟眼下兵馬糧草充裕,要急也該是劉芳亮著急。
隻要能成功將劉芳亮部攔在保定府以南,即便李自成攻破居庸關,也未必能拿得下京師。
到時候無論是率大軍回防,還是南下另起爐灶,主動權仍掌握在自己手中。
打定主意後,陳演下令,縮緊防線,隻守不攻。
果然,劉芳亮按捺不住,派使臣前來談判。
陳演本打算拒絕,轉念一想,如今李自成兵強馬壯,說不定真的奪了天下呢?
到那時候,天下姓朱還是姓李,尚未可知。
還是見一見的好,即便是談不攏,也沒什麼損失。
更何況,兩軍陣前,談判本就是很正常的行為。
就算事情傳了出去,被崇禎皇帝知曉……
大不了事後寫一道奏疏,就說自己為了打探對方虛實。
清晨時分,順軍使臣到訪。
來者並非旁人,而是劉芳亮的軍師,馬重僖!
中軍大帳,陳演坐在上首,泰然自若。
“來者何人啊?”
馬重僖見狀,倒也不惱,拱手行禮:“學生馬重僖,見過陳公!”
陳演眉頭一挑,說道:“聽你這口氣,還是讀書人。”
“學生來自米脂縣,讀過幾年書。”
“哦?可有功名?”
“隻是一名秀才,讓陳公見笑了!”
陳演本來準備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可是看到這副謙遜的樣子,心中莫名生出幾分好感。
“既然有功名在身,為何助紂為虐,為反賊做事?”
馬重僖微微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深邃。
“陳公所言,有失偏頗,正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天道循環。學生跟隨義軍起事,隻為求一安定之世,百姓安居樂業,免受戰亂之苦。”
“試問陳公,若朝廷清明,官吏廉潔,百姓何至於揭竿而起?”
“當年大明的太祖皇帝,不也是走投無路,這才何揭竿而起,奪了前元的天下嗎?”
陳演聽完,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心中卻暗道,這書生倒是個能言善辯的,不過,在我麵前逞口舌之利,你還嫩點!
老夫堂堂內閣首輔,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扣帽子!
“我大明承天啟運,國祚綿延,豈容爾等宵小之輩妄圖顛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李自成也好,劉芳亮也罷,說到底都是大明臣民!”
“吾等身為臣民者,自當忠心耿耿,為國效命,豈可因一時之困頓,便生謀反之心?”
馬重僖不急不躁,說道:“陳公忠君愛國之心,天地可鑒。然則,忠君亦需忠民,若君不仁,民不聊生,忠君又有何益?且觀今朝,朝綱不振,貪腐橫行,百姓流離失所,此非一日之寒。”
“劉公可曾聽過,迎闖王不納糧的民謠?此人心所向也!望陳公能以天下蒼生為念,共謀大計。”
陳演麵色微動,淡淡道:“朝堂之事,自有聖上裁斷,吾等不便置喙。不過,若劉將軍真有誠意,何不率軍歸降,朝廷自當既往不咎,共謀國事。”
馬重僖搖了搖頭,然後說道:“陳公此言差矣,歸降二字,太過刺耳。天下未定,英雄輩出,大順皇帝陛下登基後,已經冊封劉將軍為磁州侯。陳公試想,若我大順奪得天下,以皇帝陛下之手段,陳公如何能保證自身之安危?”
陳演很清楚,對方所說的皇帝陛下,並非當朝天子,而是李自成。
不得不說,這個馬重僖是個聰明人,因為此人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他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已盤算開來。
當下不宜與劉芳亮開戰,既能保全自身,又能為將來留條後路。
馬重僖見陳演麵色微變,心中已有了幾分計較,他輕捋胡須,繼續道:“陳公乃朝中肱骨,智謀深遠,當知時勢造英雄。昔日漢高祖劉邦,起於布衣,斬白蛇起義,終成大業。唐高祖李淵,太原起兵,亦是順應天命,開創大唐盛世。今日我大順之勢,正如旭日東升,不可阻擋。”
“陳公言及忠君,然忠君之道,在於安邦定國,惠及萬民。若君昏臣庸,置黎民於水火而不顧,此等朝廷,又何值得我等效死力?古人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之心,乃天下安危之所係。”
陳演聞言,輕笑一聲,說道:“先生言之鑿鑿,然自古以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李自成雖勢大,卻仍未得正統之名,未受萬民真心擁戴。吾等身為大明臣子,自當堅守節義,以待天命所歸。”
馬重僖神色從容,似乎早已料到陳演會有此說。
隻見他緩緩開口:“名分確實重要,但名分亦可由實力造就,曆史之河,多少次改朝換代,皆是由實力強者書寫。我大順兵馬強壯,民心所向,試問天下,誰能阻其鋒芒?陳公若能效仿古之賢臣,識時務者為俊傑,必能青史留名,造福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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