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誰對土坯房有印象?我有。因為,我家在我五歲的時候,蓋起了全村最大的土坯房,在其他人家裡逐漸開始蓋磚房的時節,我家蓋的不是磚房,而是暫時住一些年份的土坯房。之所以說是暫時住一些年份,就是權宜之計。
為什麼要權宜?懂的人都知道,那是為了實現用較少的錢先做成事,等到未來有需要了,再重新蓋。更懂的人明白,不是一次到位,終究還是因為錢太少了。是的,即使是蓋土坯房,我們家第二套房子的修建,也是借錢蓋起來的。
在我的印象中,那一次,有一頭黃牛每天在我們家門口不斷繞著圈,踩著黃泥。那些黃泥,不斷在增加著泥和草,不斷在增加著水。而在泥和水、草變得很細膩地和在一起的時候,我看到有一些磚瓦師傅會將這種泥土放進一個個方正的木框中。裝滿泥土的木框,經過一段時間太陽的晾曬之後,磚瓦師傅就會將木框拆卸下來,隻留下一塊塊土坯,碩大的土坯,方方正正的土坯。
我那時候很好奇,這樣的土坯,就能蓋起房子?我試著抱一塊土坯,發現它很重。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磚瓦師傅們並不是隻這樣在做土坯,他們還在做另外一種土坯。另外那種土坯,比之前碩大的土坯小多了,而且,那裡麵似乎沒有加草,隻是泥。
磚瓦師傅們還做了一種東西,那種東西彎彎的、薄薄的,也是一堆土。我不知道那是在做什麼,問的答案是準備做瓦。
對這一切,我都很好奇。這樣的東西,就能做出房子來?為了驗證所有的一切,我一直跟著我媽,圍著我媽轉悠。
後來有一天,家裡抬來了幾塊大石頭,據說是麻石鑿成的,很重,很多個精壯勞動力一起努力,才將它們從車上抬下來。我看得出來,當這麻石出現之後,我媽的臉上神采飛揚。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麼,後來才漸漸明白,這麻石獲取不易,能夠有這種麻石來做堂屋,整個屋子的規格都會不一樣。我對那些不清楚,但我知道,那碩大的土坯,我還勉強能夠抱一抱,那麻石,我是無法挑戰的了。我很老實地摩挲著麻石,懸想著它們變成房子的模樣。
不久,被太陽曬乾的很多小土坯和彎彎的小土片被泥瓦師傅按照一定的順序放進了一個圓形的被叫作“窯”的臨時砌起來的建築中,一大堆乾柴堆在窯的周圍。選了一個良辰吉日好時辰,一堆乾柴被點燃,一點一點放進了窯的底部一個有點像灶台的地方。
我忘記燒了多少時間。總之,火一直燒著的時候,我爸和我媽是有著一些緊張的情緒的。我不知他們在緊張什麼,但我知道,他們更多的是希冀,而不是緊張。
終於有一天晚上,泥瓦匠師傅將我們全家叫了過去,讓我們全家守在窯前,吩咐我們一個晚上不能睡覺,要虔誠祈禱。
我很好奇,不知道為什麼要虔誠祈禱。但看我爸媽嚴肅的態度,我竟然也在五歲的年紀,熬住了濃濃的睡意,盯著熊熊的火焰,整宿沒有睡覺。第二天早晨,隨著我的好奇心爆棚,泥瓦匠師父們開始撤掉了火。又不知道隔了多久,我聽到我媽興奮地說了一聲“菩薩保佑”!
我當時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後來明白了,這是泥瓦匠利用了民眾的無知,用以推卸他們難以預料的後果。因為,如果燒磚瓦失敗,就需要重新挖土做泥坯,重新曬泥坯,重新燒製,耗時耗力,工期延長。泥瓦匠拉著全家人一起,每個人都必須參與,每個人都必須虔誠,如果燒窯失敗,就不是泥瓦匠技術不過關,而是肯定有人褻瀆了神靈了。
我能理解泥瓦匠的這種無奈之舉,畢竟,在古代燒窯過程中,失敗是常有的事。泥瓦匠也是人,在那個不成功便可能影響一個家庭發展進程的時節,泥瓦匠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誰知道不幸會砸到誰的頭上呢?
隨著窯火熄滅,磚瓦露出它們的真麵目,我看到它們變了模樣。磚,紅紅的,瓦,黑黑的。其實,也有一些磚燒出來帶著黑色。我至今沒有搞明白,那些顏色變化是怎麼形成的,但我現在已經知道我爸媽當時那期待又害怕的表情,其實就是一種期待,希望磚瓦燒製一舉成功的期待。
我們家是幸運的,磚瓦順利燒製成功,房子終於可以開始蓋起來了。而這時候,我也漸漸明白了一定要燒製少量紅磚和黑瓦的重要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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