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交加,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落,街道兩旁的屋簷上積了厚厚的白雪,像一頂頂白色的帽子。滄瀾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幾枚銅貝,指節泛白,毫無血色。嘴唇緊抿,仿佛一碰就會碎裂。
她,明明是自己說過要與他共赴紅塵的,如今卻一次次佯裝失憶,將他的一片真心棄之如敝屣……嗬,弱水三千,他一躍而下,究竟是為誰瘋魔?為誰癲狂?想他堂堂未來天君……
「罷了,罷了,忘了也好,隻要你還活著……」滄瀾低聲呢喃,轉念一想,又覺得蒼天待他也不算薄情。至少,她還活著。
他長歎一聲,將那幾枚銅貝隨意地丟進破爛的衣衫裡,漫無目的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衣衫襤褸,蓬頭垢麵,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像一滴墨水滴進了五彩斑斕的畫卷,顯得突兀而刺眼。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有的竊竊私語,像一群麻雀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有的指指點點,像是在評判著他的落魄;更有人直接捂著鼻子繞道而行,仿佛他是散發著惡臭的垃圾。滄瀾抬手聞了聞自己,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他又在湖邊照了照,也被自己的狼狽嚇了一跳,如同街邊乞丐。
他本想施個清潔術,將自己打理乾淨,可蓮笙臨走前的叮囑卻讓他猶豫了。
「在人間少用仙法,會折壽元的。」想起她這一點點關心,他心中竟有一絲暖意,仿佛冬日裡的一縷陽光照進了他的心裡。可是,轉瞬又想起她那無情疏離的模樣,瞬間又失落無比,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神州浩土,無邊無際。滄瀾本想既然神女在人間安好,他也該抽身離去,回歸九重天,將這段無果的孽緣徹底斬斷。可是,他如今的狀態,莫說是重返天庭,就連飛越一座巍峨險峰的法力都難以維係,也不知是因為那弱水的緣故,還是因為他心灰意冷,法力也隨之消散。幾經思量,唯有前往東海,尋那昔日頒布絕地天通的東海神君相助。
在絕地天通之前,天界與人界通過昆侖、登葆、不周三座神山,扶桑、建木、若木三株神樹往返於天地之間!
那時,天地初成,人類初生,身懷靈氣,神性與生俱來,皆為半神之軀,壽命遠超後世。因適應天界環境,天神皆以半妖半人之驅居多,故又稱為妖神。地神生來神通者被稱之為巫,以引領人類走向文明為己任,所以故為巫神。
妖神喜居天上,故掌天。巫神居住地上,故掌地。
天地傾覆,山河破碎,人界戰火綿延。黃帝與炎帝的板泉之戰,旌旗蔽日,刀光劍影;黃帝與蚩尤的逐鹿之戰,血流漂杵,屍山骨海。這場曠世浩劫,甚至驚動了九天諸神,引來妖魔神獸紛紛下界,卷入這場你死我活的紛爭。無數生靈隕落,就連曾經高高在上的上古神靈,也難逃灰飛煙滅的命運。
然而,上古神靈的魂魄,因神性未泯,並未就此消散,尤以顓頊三子最為突出。他們死後,魂魄化作了魑魅魍魎,遊蕩人間,成為了世間最早的鬼族。彼時的鬼族,尚存一絲神性,與神靈的界限模糊不清。人們祭拜祖先,祈求亡靈庇佑,將逝去的親人奉若神明,這便是最初的祖先崇拜的雛形。
諸神之戰後,人間一片瘡痍,孤魂野鬼四處飄蕩,作亂人間,世間秩序混亂不堪。
慈悲的後土上神目睹人間慘狀,心生憐憫,於幽都山中開辟地府,平定九州,執掌幽冥。自此以後,世間萬物,凡壽終正寢者,其魂魄皆由黑白無常拘往陰曹地府,交由四大判官根據生死簿審判其生前功過,善惡到頭終有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陰陽兩隔,生死輪回,從此劃分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東海帝君眼見人神共居,紛擾不斷,便命羲和執掌天地四時,使人神互不乾擾,各安其序,是謂絕地天通。從此,天神不得下凡,地隻不得升天,人神兩界,互不相乾。
原本完整的世界,就此破碎,一分為三:天界、人界、冥界。
唯有南天門和幽冥海,連接著這三個世界。踏入南天門的神仙,得享長生,主管生之命運;進入幽冥海的巫妖,免受輪回之苦,執掌死之命運。
天界又分為天外天和九重天,分彆居住著神和仙,故又稱神界和仙界。
上古人神隕滅之後,強大的魂魄化為魔,弱小的魂魄則化為鬼,冥界也因此有了魔族和鬼族之分。
人界本居住著凡人和吸取天地靈氣修煉而成的妖,分為人界和妖界。然帝杼千年陽城一役,誅儘叛妖,世間清平。
後世妖人隱匿凡塵,但逢仙道,非誅即擒,至此人界唯有人族。
凜冬的風裹挾著細沙,無情地抽打在蓮笙的臉上,發出尖銳的呼嘯,像極了鬼哭狼嚎。
無皋山腳下,寸草不生,唯有漫天黃沙在狂風中肆虐飛舞。
聽聞山中有妖作祟,常引洪水淹沒農田,毀壞房屋,還大言不慚地自封為神,接受村民的供奉。
蓮笙本無意理會這些瑣事,奈何囊中羞澀,身上的盤纏早已用儘,又拉不下臉去乞討,正愁眉苦臉之際,村長捧著一把銅貝,哭喪著臉求人幫忙降妖。
蓮笙笙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那把銅貝,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心中暗喜。
「得,賺錢的活來了!」
她故作豪邁地一拍胸脯,自告奮勇上山除妖,更是誇下海口:「惡妖不除,分文不取!」
除妖之路,危機四伏,需得有人引路才能穿過茫茫沙漠,抵達妖怪藏身的山巔。然而,村民們畏懼山中妖物,皆不敢上前,紛紛後退,眼中滿是恐懼。對他們而言,上山除妖無異於踏上黃泉路,有去無回。
凜冬的風裹挾著細雪,吹得人臉生疼。
一個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走到蓮笙麵前,破舊的衣衫上沾滿了雪花,像一隻瑟瑟發抖的小麻雀。男孩約莫十歲,烏黑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幾分膽怯,又帶著一絲期盼。
他低聲說道,他叫阿風,是村裡的孤兒,吃百家飯長大,希望能為村裡儘一份綿薄之力。
一雙凍得發紫的小手緊緊攥著衣角,他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希冀,又似乎有些害怕被拒絕,小聲說道:「我…可以…為姐姐引路嗎?」
蓮笙望著眼前瘦弱的男孩,又看了看他身後那些滿懷期待的村民,嘴角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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