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長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一絲淒涼：「姑娘果然聰慧，隻可惜，知道的太晚了！」他佝僂的身軀似乎更加彎曲，像一棵被風吹折的老樹，「牧雲族，早已不是人了……」
他緩緩講述了牧雲族的秘辛。
百年前，牧雲族與皋虞村為了爭奪無皋山的掌控權，爆發了一場慘烈的大戰。牧雲族人寡不敵眾，節節敗退。為了保全族人，當時的族長鋌而走險，竊取了無皋山神樹的力量。神樹的力量確實讓他們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但也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們被神力反噬，漸漸妖化成獸。
「我們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老族長的聲音嘶啞，帶著深深的痛苦，「我們害怕，我們想逃離這個被詛咒的地方，可是我們離無皋山越遠，妖化的現象就越嚴重……」
虞武緊緊摟著阿雲，目光複雜地望著老族長。阿雲依偎在他懷裡，臉色蒼白，卻異常平靜。
「更可怕的是，」老族長頓了頓，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懼，「因為神樹的力量被我們竊取，無皋山開始崩塌，山巔的積雪融化成洪水，肆虐山下……」
蓮笙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山神發怒的真實原因。
「皋虞村的人後來知道了真相，」老族長繼續說道，「他們開始到處抓捕我們這些妖化了的牧雲族人。請了厲害的修仙者將我們困在這山中……」
「所以，」蓮笙接過話頭，「你們和皋虞村達成了協議，牧雲族守山，皋虞族供奉你們，對嗎？」
老族長點了點頭：「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我們守著無皋山，也是守著我們自己。隻要我們不離開這裡，妖化的速度就會減緩，無皋山也能保持穩定。」
蓮笙挑眉，手指輕敲著下巴，像是在思考什麼難題：「如此說來，你們如今的局麵已經是最好的選擇，那為何還千方百計的想讓我打開結界離開這無皋山呢？難道你們為了自由，不惜想成妖為禍人間？」
阿雲連忙出聲解釋道：「不是的，即便成了妖，一旦離開無皋山，我們在人間的壽命也所剩無幾，如同風中殘燭，很快就會熄滅。」
「如此說來，你們是想到了其它辦法離開這無皋山了？」蓮笙的語氣帶著一絲探究。
「他們當然想到了！隻不過也是犧牲他人性命！」虞武恨恨道，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火。
「阿武！」阿雲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警告，似乎不想讓虞武繼續說下去。
蓮笙敏銳地捕捉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她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不用說，這辦法應該就在聖女身上了吧？」
「姑娘慧眼，」穆雲神情平靜，語氣卻帶著一絲懇求，「我自幼便承蒙神力滋養，體內流淌著純正的神樹血脈。隻要姑娘願意為我族開啟結界，我以性命擔保，族人絕不會再妖化，即便離開，也定不會對無皋山造成絲毫損傷。」
虞武見狀，心急如焚，一把抓住阿雲的肩膀，眼眶泛紅：「阿雲！你這是何苦？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的約定嗎？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體驗人間的繁華？你曾經是那樣渴望自由啊……」他頓了頓，聲音哽咽，「難道……難道你真的要為了族人，將自己永遠禁錮在這破山裡嗎？」
阿雲望著虞武，眼神清澈卻堅定：「虞武，我生於無皋，長於無皋。我的根在這裡，我的族人在這裡。自由也好，人間繁華也罷，於我而言，都不及這滿山草木，不及族人安危。」她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我知道你對我情意。隻是我更希望，我的族人能在這片土地上安穩度日，不再受妖化的折磨。」她輕輕蹲下撫摸著身旁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如同對待珍寶一般，「或許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但於我而言，守護這裡，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虞武看著阿雲，心中百感交集，半晌，他長歎一聲，語氣頹然卻堅定：「你既已決定，我便陪你留下！」
阿風聽到這裡，著急地跑過來，一把抱住虞武的腿，哭喊道：「哥哥，我不要你留在這裡！」虞武心疼地抱起阿風，將他摟在懷裡，輕輕拍著他的背，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蓮笙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她本以為這隻是一場簡單的捉妖任務，卻沒想到背後隱藏著如此複雜的故事。她看著穆雲，這個柔弱卻又堅強的女子，為了族人甘願犧牲自己，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敬佩。
「唉……」蓮笙輕揉著眉心，指尖傳來一陣鈍痛，仿佛這痛楚也蔓延至她的神識深處。又是怎樣的抉擇，一人之命與蒼生之命，孰輕孰重？這沉重的道義，如同無形的枷鎖，緊緊束縛著她的心神。
她莫名想起那隻青鳥，初醒之時，它便靜靜地陪伴在側，青羽如洗，眸光清澈。而當她尋回些許記憶，它卻悄然離去，仿佛洞悉了她已非故人，徒留她一人在這迷霧重重的世間掙紮。
須臾，她斂去眸中悵然，語氣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灑脫：「我說，諸位可曾想過，或許……還有更好的法子？」
虞武聞言，猛地抬頭，眼中燃起希冀的火光：「願聞其詳。」
蓮笙唇角微揚，笑意卻未達眼底：「我可以將聖女與諸位身上的神力儘數歸還神樹，如此，便可換取諸位自由。」
老族長和眾人聞言，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目光灼灼地望向蓮笙，仿佛她便是他們最後的救贖。「當真？」
蓮笙斂起笑容，語氣多了幾分凝重：「隻是，世間之事，皆有代價……」
犧牲穆雲本是無奈之舉，若有更好的法子，老族長又怎會舍棄自己的女兒。她心急如焚，幾乎脫口而出：「無論付出任何代價，我族皆可應允！」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當神力消散，你們的肉體凡胎便會追趕上時間的腳步。容顏會迅速衰敗，如同花朵失去水分般枯萎，最終形同枯槁……」她語氣淡漠，仿佛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之事，可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入每個人的心中。
那曾經引以為傲的嬌美容顏，曾是她們唯一覺得神力帶來的好處，如今卻如鏡花水月般破碎。巨大的落差感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們淹沒在絕望的深淵。一時間，人群中議論紛紛，如同風吹落葉，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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