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尤父自己做了決定，不要兒子割腎救父，他還是選擇等待腎源。
隻可惜他的身體沒能熬到來的那一天。過不多久，他死了。希望就把他的骨灰背回羅餘老家，撒在了故鄉的沙土之中。
因此，希望這次回羅餘，是來祭祖。
希望說這些故事的時候平靜如水，但羅初驚得連嘴巴都合不上。
連許諾都愣住了。
這好似讀過一片驚悚爽文，結局聽上去大快人心，可回味後又冷汗連連。
希望笑道：“也是巧了。我回家後去買金元寶，正遇上你大伯也在買。老鄉老鄉，攀著聊了幾句——哎，巧了，聊到一處去，才知道原來大家住得不遠。他這才把你聯係方式給我。”
“不會吧，這麼巧？”羅初有些不相信，“我大伯一輩子沒出過梨花村。你難道去梨花村了嗎？”
希望拍手道：“你說有多巧，我家在十裡灣，你家在梨花村，我們共用一個壩子口！——我覺得是天讓我找到你。老天爺還是很靈驗的。”他說著，難掩欣喜之情，對老天爺的這個布置連連稱讚。
“你好像變得成熟很多。”羅初感歎希望的變化，“也壯了很多。看上去，是個完全的大人了。”相比維生，希望簡直太優秀。維生好像怎麼也長不大，一直是孩子心性，孩子樣貌。
希望笑道：“我一輩子沒辦法進入仕途，所以很早就瞄好了其他的目標。孑然一身，不怕更難。大學的時候，我就搞小貿易創業，積攢了不少資金。我這個人，沒有親屬，也不很在意周圍人的看法，想到什麼我就去做。大學畢業的時候，我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後來技術累積差不多，我就出去單乾。說來也是好運氣，這個公司運營還不錯，後來給人家大廠收購了去，年年給我分紅。我又回到原單位去打工，這不，結了婚回來看看舅舅們。姐，你應該為我高興！”
“怎麼能不高興呢。”羅初哇了一聲，也說不出個什麼深奧的話，隻猛點頭道，“你太棒了。”
“哈。”希望謙虛一笑，“這都是小事。今天我來，有另一件要緊的事。”
他從桌下拿起一個碩大的袋子，袋子裡放著一個熊娃娃。他就這樣遞給羅初。
羅初接過來道：“你送我？我都三十了，還玩熊娃娃？”
希望哈哈一笑：“那時候你來我們福利院，每次孩子們發熊娃娃，你總要摸一陣。我想你應該是喜歡這種東西的。”
“嘻。”羅初看了一眼許諾，忍俊不禁，又拿起熊娃娃仔細看。綿柔毛感，彈性內膽，又大又可愛，實在愛不釋手。
三個人吃吃喝喝，聊了好些，至晚方散。希望說次日他就要返回平城去，不會在羅餘待太久。兩個人親切握手，彼此祝福對方以後過得更好。許諾看見羅初笑得開懷。
她許久沒有這樣笑。
次日，羅初睡得迷糊，卻被許諾拍醒。許諾不似平常溫柔，兩三個耳刮子扇得羅初都發懵。
“醒醒！媳婦，醒醒！”許諾一邊扇，一邊叫。
“怎麼嘛。”羅初翻了個身。
“你那時候給尤希望多少錢？”許諾語氣有點奇怪。
羅初還以為他要算賬，坐起來：“我給他的時候，應該不足五萬吧。四萬六還是四萬七。記不得了。”
許諾把熊娃娃拆開給羅初。那裡麵赫然放著整整齊齊的現金——全新的現金，一卷一卷，塞在棉花裡頭。
“五十萬！”許諾道，“這裡麵我數過了，整整五十萬！”
羅初一下子被嚇醒了，眨巴著眼睛發愣：“你沒有數錯吧？”
“我唉！”許諾道，“我是什麼人？昨天我就很疑惑，一個熊娃娃，怎麼會這麼重。今早翻開一看，這熊玩意是實心的！”
許諾是個精細人，數字方麵他很敏感。
羅初當即就打電話過去確認，希望倒是很隨意：“姐，這不是什麼大錢，還不夠小爺我一年的俸祿。這麼多年我一直惦記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這會把錢給你，我這才算安心了。”
好說歹說，他總不願意收回去。
對著這一熊的現金，羅初有些迷茫。
倒是許諾興奮攤著手，說話儘顯市儈氣息：“這五十萬存在銀行裡，每個月利息都能有個小一千。三年不開張都沒事，媳婦，沒想到你這筆投資回收率這麼高，真是好眼光！現在我沒有工作，隻能靠你養著了，你可不能看不起我。”
許諾還把熊娃娃放在床頭，每天起床都拍一拍，他說這是和財神爺打招呼。
五十萬雖然不是小數目，但也不算大。若是拿去還房貸，也不過就還五十個月。羅初焦慮的問題是，她不能沒有工作，她不能沒有穩定連續的收入，她不能成為一個靠著彆人吃喝的寄生蟲。
這時候，楊美驕給了羅初很大的鼓勵：“你隻是暫時生病，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許諾也不是全無工作，還是有一部分的收入，但那也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收入，那是你們兩個人的收入。他是你的愛人，結婚的時候他發過誓，要和你共同麵對這些風險。所以，你現在要儘快好起來。你也並不能因為我們幫你還了一期房貸，就覺得自己是什麼寄生蟲。恰恰相反，這世上的難事太多，並非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勇敢。”
晚間夫妻二人聊天，許諾看著熊娃娃，問：“媳婦，你說，尤希望他爸，是病死的，還是讓尤希望嚇死的？”
羅初笑了一聲，未明情緒。
許諾又道：“換成你，你會怎麼辦？”
羅初沒想過。
許諾道：“我想你一定會犧牲自己，對吧？”
羅初沒反駁——甚至於她曾想過，未來或是宋瓊瑤、或是長欣生病衰老的時候，她應該怎麼和許諾談起贍養的事。隻是這些事情，她從來隻是放在心裡想。今天既然說起來，她自然想知道丈夫的態度。
許諾聽了，哈哈一笑：“我自己親媽養不養，還要看她對我好不好呢。何況你那兩個媽。真到了那一步，我和尤希望的態度倒是一樣的——誰的人生誰做主，我不替誰去決定。”
羅初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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