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喝完茶盞中最後一口苦茶,站起身來,“陪咱走一走!”
“是!”李景隆起身,跟在朱元璋左右。
鬨市之中車水馬龍,行人各色。有人悠閒有人忙碌,有人衣著光鮮,有人窮困寒酸。
各色人各色景,勾勒出一幅活生生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三教九流的生活畫卷。
倆人就這麼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正陽門附近。
大明的都城分宮城,皇城,京城,外郭。
正陽門正是京城和外郭的分界點。
正是五月好風光,而正陽門內外卻煙塵滾滾。數不儘多少民夫打著赤膊,在城牆上下辛苦勞作。
陽光之下,民夫身上的汗珠清晰可見。而且隨著民夫的動作,汗珠不斷的從他們身上滾落那畫麵就像是犁耙耕過農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溝壑。
“京城已經修了十多年了,可還是沒修完。”
朱元璋站在忙碌的正陽門下,抬頭看著正在修建中的城門,低聲道,“知道為什麼嗎?”
李景隆垂手在後,他不知今日為何老爺子會突然來找他,為為何又把他帶到這。所以斟酌再三,開口道,“孩兒想,是不是因為國庫沒錢!”
“何止沒錢”朱元璋咧嘴一笑,“簡直就是窮困潦倒!”
說著,又頓了頓,“你可知咱大明為啥沒錢?”
“因為您從前朝蒙元手裡接過來的,是個爛攤子!”
李景隆也抬頭看了一眼正在施工當中,但已顯露出巍峨模樣的城樓,“蒙元末年天下處處饑荒,處處戰亂,各省幾乎是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我中國,已成廢墟!”
“現如今雖說我大明一統江山,但外敵仍在,須養百萬強兵以保中原!”
“一麵要養兵,一麵還要寬待百姓輕徭薄賦給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同時減免各省的賦稅。如此一來,國庫那點收益就入不敷出!”
“說的好!”
朱元璋讚許的點點頭,“你這個年紀能有份見識,委實難得!”
李景隆忙躬身,“孩兒不敢當老爺子如此誇獎!”
“謙虛是好事,但年輕人太謙虛,就假了!”
朱元璋笑了笑,而後忽又歎氣,“你都有這份見識,朝中的文武百官能沒有嗎?”說著,搖搖頭,“今日咱看了你的奏章,心有所感!”
“誰都知道,咱大明如今百廢待興,還遠遠不是享樂的時候!可你看看這朝中的文武大臣,一個個的全是眼裡隻有金子銀子官帽子!”
李景隆看了一眼,朱元璋身上很是陳舊的灰布袍子,上前攙扶著他的手臂,“老爺子,這邊日頭大,我攙著您去陰涼地方歇著!”
“不用你攙,咱還沒七老八十!”
朱元璋甩開李景隆的手臂,走到林蔭之間,就在幾塊摞起來的城磚上坐下,又道,“大明開國才多少年呀,功臣勳貴就開始縱情享樂奢靡無度嗬!甚至私下裡,侵占田地礦山,搜刮民財!”
“二丫頭你說,他們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李景隆沉思片刻,笑道,“孩兒覺得,這天下是您的天下,不是他們的天下,所以他們用不著像您這樣把天下當成自己的家一般經營!”
聞言,朱元璋一怔。
半晌才微微點頭,笑道,“嗯,是這個理兒!”
說著,又看看李景隆,“你父親在的時候,總是勸咱要寬待功臣百官,不要動不動就殺人。為這事,我們爺倆沒少拌嘴!你說,你爹說的對不對?”
“呃”
李景隆微微沉吟,“在孩兒看來,父親說的其實也是對的,他是希望您老人家彆殺那麼多人”
說著,他看了看老爺子的側臉,就見老爺子的眉毛已立了起來。
忙繼續開口道,“但是,孩兒覺得,父親是沒您看的長遠!”
朱元璋眉毛彎了下,“咱看的怎麼長遠啦?”
“您不是不想寬待他們,而是您不能寬待!”
李景隆琢磨著措辭,“您不寬待,他們尚且如此,您要是寬待了,那咱們大明”說著,他低下頭,“跟大元有什麼兩樣?無官不貪,誰管百姓死活?無權不侵占,視百姓為牛馬!”
“那您一刀一槍打下的這大明朝,不就是”
朱元璋麵若沉水,“不就是什麼?”
“不就是換了一批人,繼續當老爺,繼續欺壓百姓。換了個國名,卻換湯不換藥嗎?”
“至於說殺功臣?孩子說句咱們自家人之間的話!孩兒覺得,您老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元璋捋捋胡子,點頭道,“說下去!”
“殺吧,外人說您老”李景隆觀察下朱元璋的神色,低聲道,“說您老不近人情!可是有些人鬨的過分了,不殺的話”
“說,磨磨唧唧的!”朱元璋不耐煩道。
李景隆道,“不殺的話,那彆人都學著如此,朝堂不就都爛了?他們弄權結黨,他們下麵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都是世襲的爵位,他們現在就開始魚肉百姓了,那他們的兒孫將來也是朝廷的蛀蟲,隻有殺了才能永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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