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戰場在哪裡?
百貨大樓比副食品商店晚開門一個半小時,同樣人山人海。
不光縣城人來逛,麥子收上來了,大活暫時乾完了,能稍稍倒開手,底下各個公社,還有兵團農場的知青們能請假也都跑來逛百貨大樓。
櫃台間的過道擠滿了人,要不是大樓舉架高,這麼高的溫度非熱暈幾個不可。
一樓農資,副食,二樓百貨,文化用品,不用猜永遠是百貨櫃台前的人最多。
衣帽鞋襪,床上用品,臉盆暖瓶,擦臉油,乒乓球……百貨品類裡也不用猜,肯定是布匹櫃台最受歡迎。
這年頭成衣少,價還高,不如買布回去找裁縫做。再有倆月黃豆也該收了,等黃豆弄利索,天冷下來,地裡的活沒那麼多,家家戶戶適齡的男女小青年就該相親找對象了。
相親必須捯飭好點,衣服不能老借彆人的,但凡家裡條件還行的,能弄來布票,都想給孩子做身像樣的衣服。
買的人多,布給買沒了,貨還補不上來,這種情況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臨上轎現紮耳朵眼可不行,精明的當家主婦會提前行動,手裡有布料,心裡不慌。
漢達縣百貨大樓名字大氣,其實是供銷係統的一員,並沒比鄉鎮供銷社大多少。
按規定每隔五米一個售貨員,布料櫃台算上周蓉,一共兩個售貨員。
根本忙不過來,同時有二十張嘴在向周蓉問話。
“同誌,青市布怎麼賣的?”
“售貨員,黑色的燈芯絨布料怎麼沒貨了,什麼時候補貨?”
“姑娘,大娘眼花,幫大娘看看手裡的布票是幾寸的?”
“……”
樓裡的溫度直逼三十度,周圍人嗡嗡個沒完,周蓉火氣蹭一下上來,直逼天靈蓋,要不是站布匹欄櫃能在第一時間接觸到新貨,還能優先搶到瑕疵品,誰他麼稀罕賣布?
同事是個完蛋玩意,人一多就抓瞎,周蓉才不管服務態度好不好,虎了一張臉就開罵,“說你呢,瞎摸什麼?狗爪子洗乾淨了嗎?把布弄臟了你賠得起嗎?都給我聽好了,想買布就排隊,不許摸,不許碰!”
被罵的人不樂意了,鼻子底下一張嘴,漢達縣這幫老娘們嘴皮子尤其厲害,“說誰狗爪子呢?為人民服務就是你們這種態度?沒我們勤勞的雙手,你們吃什麼?喝什麼?我們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一個人就分六尺布票,不讓摸,不讓碰,你們那是布,還是老虎屁股?憑什麼碰不得!”
“小丫頭片子,你咋這麼能裝呢,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有兩下子,有種你出來,咱們比劃倆下,老娘虐不死你。”這位脾氣更火爆。
周蓉也不逞多讓,雙手撐住櫃台就要往外蹦,好懸讓同誌給攔腰抱住,身體動不了,嘴巴狂噴糞。
一個人對戰櫃台外的一群人,倒是把領導給吵吵出來了,好說歹說讓大家維持好秩序,隊伍是排上了,購物速度也降下來了。
耽誤了些時間,買完明太魚乾的大嬸大嫂們,有些個轉戰到百貨大樓布匹櫃台,剛聽到的新鮮八卦,當著真人的麵,議論起來更帶勁。
這次的隊伍沒有副食店門前長,但是在室內,人員更擁擠。
“你看周蓉那表情,跟要吃人似的,不會是已經知道她姐夫相中彆人吧?”
排在前麵,臉曬得黢黑的農村大娘立即回頭,“周蓉是誰?”
剛才開口的小媳婦眼神往櫃台裡麵,身材高挑,容長臉的周蓉身上戳了戳,“還能是誰,縣百貨大樓最有名的母夜叉,”她還免費附贈了八卦消息,“她姐夫是肖偉達,管你們鄉下農資分發的,據說看上了向陽大隊姓齊的小寡婦……”
從項海瀾嘴裡傳出的瞎話又升級了,小寡婦連姓名地址都有了。
提起肖偉達,農村來買布的有好些都不陌生,“我們大隊今年能分到康拜因還多虧了肖副主任,向陽大隊?二胖她三嬸,你娘家是不是向陽大隊的?”
“對呀,對呀,我們向陽大隊齊姓可是大姓,死了當家的寡婦有兩三個呢,人長得都不差。”
“哎哎,停!”剛才被罵狗爪子的大嬸側重點跟彆人都不一樣,“賣布的這死丫頭真看上自己姐夫啦?他倆不會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剛給人扯完兩尺斜紋布的周蓉抬頭看到櫃台前的人全都拿暗諷的眼神在瞅她,有剛才被她埋汰過的撇嘴開嘲,“嫌我們不乾淨?她才不乾淨呢,彆把我們要買的布搞臟了。”
周蓉這個暴脾氣,手裡的竹尺子立即甩飛出去,張牙舞爪地回罵,“我艸你爹,罵誰呢?再罵一遍試試,我撕爛你的狗嘴!”
“哦呦,氣成這樣,不會被說中了吧?”
圍觀了全程,隻在副食品店門前貢獻了一聲“哦”的王大娘,驚訝得連家鄉話都飆出來了,“不中,忒不中了,咱也沒說啥呀,就照實說了一句話,咋就傳成現在這樣了?”
她不知道項海瀾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隻負責起個頭,可謠言的發酵速度還是遠超她的預期,活了幾十年今天又長了次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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