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熙也沒料到,怔了一怔,方道:“孫大人快起來,本官也不過是問上一問,並無其它意思。”
“謝大人。”孫朝恩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回到座位上,隻敢用半邊屁股坐了。
如此一來,許熙倒是不好再繼續發作,臉色和緩了些,道:“放糧不可繼續,但也不能馬上就停。如何是好,大家議個章程吧!”
一名官員就道:“可以用徐減之計,每日施粥數量減少一成,如此十日之後全停。流民找不到吃的,自然會向彆的地方去。”
孫朝恩卻道:“徐減之計不錯,卻是緩了些。每多施粥一日,就是幾萬斤糧沒了。下官建議,每日減半!”
許熙沉吟一下,道:“減半又有些快了,就減三成吧。此外讓兵丁們都警醒些,若有流民鬨事,嚴懲不貸!”
“許大人恩威並施,實在高明!”孫朝恩第一個大拍馬屁。
許熙撫須微笑,覺得這西域之地也不像傳說的那樣可怕,自己到任第一日,不就把官場上下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議事完畢,眾官就散了。幾名官員眼神閃爍,顯然腹中有些怨言。
這許熙一來就將他們罵了個狗血噴頭,過往做的一切在他口中都變得愚不可及。雖然這些官過去確實也沒乾啥好事,但這麼說他們,顯然不服。
下午時分,粥棚照常開啟,而棚外早就排滿了人,許多人天未亮就過來排隊了。
才過了半個時辰,隊伍剛剛去了一小半,粥廠就關了門。流民們頓時鼓噪起來,但是裡麵確實已經沒粥了,而且護衛中多了幾十個胖大兵丁,掄起棍棒就打,把流民打散。沒搶到粥的流民們就散了,跑向其餘幾個施粥處。
入夜時分,新任郡守許熙設宴,宴請的都是自己此次帶來的親信,包括孫朝恩在內的郡中一大批原有官員都不在宴請範圍內。
孫朝恩得知此事,非但不惱,反而送去了一批雞鴨魚肉,讓許熙暗暗點頭,覺得這孫同知還算識趣。
第二日,粥廠比平時晚開了半個時辰,僅僅兩刻就宣布粥已發完,明日趕早。
這一次粥廠周圍直接布置了五百官軍,一個個殺氣騰騰。見流民鼓噪,頓時惱了帶隊軍官,一聲令下,官兵掄起大棒就打,刹那間就有上百流民被打得頭破血流。
流民中忽然響起一嗓子:“官軍殺人啦!”
聲音淒厲,撕心裂肺。
流民群中突然探出一把刀,深深刺入那軍官腹中!軍官愕然看著肚子上的刀,想要找凶手,可是眼前都是流民,早就分不清誰動的手。
眼見軍官中刀,官兵作威作福慣了,立刻拋下長棍,換上刀劍開始砍殺,眨眼間就砍倒了幾十個流民。
人群中又是一聲吼:“左右都是個死,跟這些狗娘養的拚了!”
能逃到關外的流民本就是強壯的,西域之人又多脾氣暴烈,當下就都豁出去了,眼見有人遞刀遞劍過來,接過就往前衝。
幾百兵勇被上萬流民團團圍住,轉眼間就都被斬殺。直到此時,許多流民心中還是迷糊,自己手中的刀劍是哪來的?
這時有人一腳踢開粥廠大門,隻見上千斤的大米正堆在後門的車上。忽然有一人跳到車上,高聲道:“狗官連我們的救命糧都貪!反正活不下去了,跟他們拚了!”
“跟我來!”幾個強壯流民咆哮著,當先大步向郡守府走去。
其餘流民還有些遲疑,身邊就有人說:“我們殺了官兵,絕對活不了,不如大乾一場!”
於是上萬流民化作洪流,滾滾向著郡守府走去。
類似情形在城中還有多起。許多官軍軍官見勢不妙,大多還是逃了出來。然後每座粥廠裡,流民都發現了運糧的車,於是怒火被徹底點燃,殺向郡守府。
僥幸逃生的軍官們都暗叫倒黴,他們隻是臨時被派來護衛粥廠,然後粥廠官員就私扣下一部分糧,跟軍官分潤。此事其實也是多年慣例,但偏就今日出了事。
幾路流民如同泥石流,很快就殺到了郡守府。官軍匆匆趕來,想要阻攔,但暗中不知從哪裡飛出一支支冷箭,將軍官一個個射殺。這下官軍也一哄而散。
數萬流民團團包圍了郡守府,合力推開了大門,然後就看到府內大宴群官的場景,怒火更增。
許熙滿麵怒色,飛上半空,釋放出法相修士的恐怖威壓,瞬間讓上萬流民全都匍匐在地。他森然喝道:“爾等膽敢造反,都不想要腦袋了嗎?!”
他聲如雷音,整個郡城都聽得清清楚楚。
流民隻是普通人,彆說幾萬,就是來了幾十萬,許熙一個人也能慢慢殺光。是以他一身麵對數萬流民,全無懼意。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小小黑影忽然從後躥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許熙身後,一爪將他拍入地麵!
一個時辰後,許熙悠悠醒來。
此時的郡守府已如同遭了天災,所有值錢之物全都被搬空,就連屋子裡的馬桶都沒放過。而闔府上下,不管親兵、管家、丫鬟還是老媽子,全都不知去向。自己那八房妻妾也不知道去哪了。
至於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剝個精光,赤條條的躺在泥地上。
許熙羞憤交織,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大叫一聲‘賊子欺我太甚’,就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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