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客棧房間,薑媚把周鴻遠給的銀子都拿出來放到桌上。
之前在屋裡練繡活,她在衣服上又縫了好些內兜,藏銀子很方便。
這些錢是周鴻遠跟朋友借的,攏共不到十兩,薑媚前幾日都是幕天席地,一個銅板都沒舍得花,如今全都花在裴景川身上了。
她和周鴻遠的關係畢竟不太一樣,薑媚解釋了一句:“這錢不是白給我的,是我借的。”
“他還有臉要你還錢?”
裴景川皺了皺眉。
周鴻遠都中了榜眼了,竟然還舍不得區區十來兩銀子。
“不管他要不要,我都是要還的。”
薑媚一臉認真,擺明了不想欠周鴻遠的人情。
裴景川的眉頭皺得更緊:“在祁州的時候,你賣豆腐養著他們一家子,他娘和妹妹還那樣對你,這點兒錢不應該是他欠你的嗎?”
薑媚彎了彎眸,笑得自嘲:“是我貪心想要有個人對我好讓我依靠,所以才會被騙,那大半年的辛苦勞累是我應得的教訓,以後我就不會再生出貪念了。”
他們討論的明明是周鴻遠,裴景川卻莫名覺得薑媚也是在說他。
她在周鴻遠那裡吃夠了教訓,更不敢在他這裡重蹈覆轍。
裴景川抿了抿唇,沉沉道:“世人萬千皆有貪念,你沒有錯。”
薑媚暗暗鬆了口氣,裴景川沒因為周鴻遠給她錢生氣就好。
就在薑媚以為這個話題會就這麼揭過去的時候,裴景川又開了口:“在花樓的時候,我讓你覺得不可靠嗎?”
她費了那麼大的功夫千裡迢迢逃到祁州,不過是為了找個人對自己好,能有個依靠,在她眼裡,他做不到這些事嗎?
裴景川的表情嚴肅,緊擰的眉頭充滿求知欲。
薑媚沒想到他會聯想到他自己身上,思緒打結,沉默了會兒才解釋:“公子當然是可靠的,隻是那個時候我被老鴇送給了葉大公子,身上還留下了烙印,就算公子不嫌棄,我也怕葉大公子做出更可怖的事來,便隻能逃了。”
“為什麼不等我來了跟我說?”
裴景川可以理解薑媚當時的害怕驚慌,卻還是在意她一聲不吭,人間蒸發。
他並非衝動無腦的人,相處三年,他已經了解薑媚的性子,見她被人折磨成那樣,隻會心疼,根本不會嫌棄,她也不必逃到祁州吃這麼多苦。
薑媚捏緊拳頭,表情有些僵,她本不想和裴景川討論過去這些事的,可他這樣看著她,好像辜負真心的人是她。
委屈和怒意來得猝不及防,她深吸了幾口氣壓下,儘可能平靜地說:“那段時間公子很忙,我不知道公子什麼時候才會再來花樓,若是公子十天半個月都不來,老鴇又把我送出去,我該怎麼辦?”
樓裡姑娘和恩客本質上說就是買賣關係,像裴景川這樣的人,身份都是保密的,薑媚隻知道他有錢,大方,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
後來去公主府獻藝無意中撞見她才知道她的恩客是赫赫有名的裴家三郎。
可她有意,郎無情,床榻間的纏綿再怎麼難舍難分,在裴景川口中,她也是個會臟了公主府地界的玩意兒。
她怎麼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薑媚的語氣還算平靜,眼尾卻已不受控製地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