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俊迅速穿上智化遞來的青衫,將頭巾仔細戴好,把那青紗攥在手中,心裡想著等真需要的時候再把臉蒙上。徐良彎下腰,施俊緩緩趴到他的背上,徐良雙手緊緊托住施俊的腿,穩穩地站起身,大步邁出樹林,智化則在後麵一步不落緊緊相隨。
他們沿著小路走了好一會兒,智化快走幾步上前,輕聲說道:“良兒,你也累了,我來背會兒。”徐良微微點頭,小心地將施俊挪到智化背上。又過了一陣,徐良看著智化額頭上冒出的汗珠,主動說道:“叔父,我來吧,您歇會兒。”
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智化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遠方傳來的更鼓聲,片刻後說道:“二位賢侄,瞧,前麵有燈光,想必是戶人家。我琢磨著咱先去借宿一晚,等明天天亮了,要是能碰上車輛或者毛驢,讓施俊騎著趕路,也能省不少力氣,總比咱這麼一直背著走強。”徐良立刻應道:“叔父這主意太棒了,就這麼辦。”
智化走到那戶人家門口,抬手不輕不重地叩響門環。不一會兒,屋裡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大晚上的,誰在敲門呀?”智化客客氣氣地回答:“您好,我們是趕路的行人。實在是天太晚了,我這侄子生了病,走不動道了,想在您這兒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走,肯定不會虧待您的,定會好好酬謝。”婦人在屋裡說道:“我家男人不在家,就我一個人,你們又都是男的,這多不方便,你們還是去彆的地方找地兒住吧。”智化趕忙接著說:“大嫂,您看這附近也沒幾家住戶了,我們實在是沒處可去。您就行行好,要不是我侄子病成這樣,我們也不會來麻煩您的。”婦人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行吧,看在你這侄子生病的份上,就住一晚吧。”
智化轉身小聲對徐良說:“這家裡沒男人,等會兒婦人開門,瞧見你這模樣,再聽你口音不對,說不定就反悔不讓咱住了。你先彆吭聲,裝成啞巴,我來應對。”徐良抬頭,正好看見屋裡燈光閃爍,一個婦人走了出來。三人一瞧,都不禁心裡一驚。
智化讓徐良裝啞巴,就是怕引起婦人懷疑。沒想到這婦人長得極為凶悍:個頭足有七尺高,身材粗壯。腦袋上包著一塊布,把那一頭亂蓬蓬的黃頭發遮得嚴嚴實實,土黃色的臉上抹了一層厚厚的粉,兩條眉毛又黑又粗,像兩條毛毛蟲。鼻子又大又圓,眼睛深陷,嘴唇厚得像香腸,一口大板牙,牙根黑黢黢的,大耳垂上掛著兩個明晃晃的銅圈。穿著一件藍布褂子,腰裡係著塊藍布裙。兩隻大腳,滿臉橫肉。手裡提著燈籠,看著有三十多歲,說起話來聲音特彆大。三人一看,心裡就明白這婦人絕非善茬。徐良瞅了智化一眼。智化心想,天都這麼晚了,附近也沒彆的人家,就算這婦人看著凶,有自己和徐良在,也不用怕。於是,智化衝著婦人深深鞠了一躬,說道:“大嫂,這是我侄子,在外麵做生意不小心染上了重病,店裡夥計都不願意管,我隻能帶他回家。路過這兒,天實在太晚了,求您大發慈悲,讓我們在院子裡待一晚都行。”婦人看了看他們,說道:“我們家有兩間西屋,就是破了點,你們要是不嫌棄冷,住一晚也沒啥。”說著,舉起燈籠照了照,又說:“喲,這就是那病人啊。”此時施俊已經用青紗把臉遮好了。智化連忙說:“對,這就是我侄子。”婦人又瞅了瞅徐良,好奇地問:“這背人的是咋回事?咋看著怪嚇人的,是人是鬼啊?”徐良本來就長得難看,兩道白眉向下耷拉著,確實有點滲人。智化趕緊解釋:“大嫂,他是個啞巴,打小就不會說話。”徐良也很機靈,馬上“啊吧吧”地比劃起來,嘴裡還發出些怪聲,逗得那婦人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原來是個啞巴,要不是這樣,我還真不敢讓你們住呢。行了,進來吧。”智化便跟著婦人走進院子。婦人進來後,關上大門,徑直走向西屋。
院子裡有三間正房,地方挺大,兩間西屋離正房有些距離。靠南牆堆著不少柴禾。進了西屋,婦人把油燈點亮,徐良輕輕把施俊放在炕上。婦人說道:“按說該給你們燒點茶水,可我家沒茶葉,你們就將就將就吧。”智化連忙說:“大嫂,您肯讓我們借宿,我們已經感激不儘了,哪還敢要茶水。您快去歇著吧。”婦人轉身出去了。施俊腿上的傷疼得厲害,不停地哼哼著。那油燈裡油也不多,沒一會兒,燈就滅了。徐良和智化在炕上麵對麵盤著腿坐下。兩人默默坐了許久,都覺得困意襲來,便慢慢閉上眼睛,睡著了。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婦人在屋裡大聲問道:“誰呀?”外麵一個男人的聲音喊道:“快開門,是我。今天可倒黴透頂了,被人打得遍體鱗傷,好不容易才爬回來。”婦人急忙出來,打開門一看,隻見自己的丈夫渾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進院子,進了正房後,一下子趴在桌子上,連坐都不敢坐。婦人焦急地問:“怎麼回事啊?”男人有氣無力地說:“都怪我在龍王廟的棺材裡……”婦人一聽,趕緊擺擺手,說道:“你小點聲,西屋裡有三個借宿的人呢。你要是讓他們聽見了,這不等於自投羅網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