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將乾光殿籠罩其中。然而,殿內卻是燈火輝煌。
巨大的梁柱上那精美的雕刻圖案,在光影的交錯間顯得格外猙獰,此刻仿佛都掙脫了束縛,張牙舞爪起來。
謝彌走到謝宴辭身旁,把折子遞了過去。
這封奏折用上等的宣紙製成,觸手時帶著一絲微微的涼意。
謝宴辭單手接過,似乎對晉安帝的隱怒毫無察覺,漫不經心地拿在手中,那態度實在難以稱得上恭敬。
“怎麼,不敢正視你所做的好事?”見他這般姿態,晉安帝冷笑兩聲,來回踱步說道:“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還冤枉了你?”
以往的時候,謝宴辭大概會言不由衷地說一句:“兒臣知錯”,然後閉嘴不再言語。
但這一回,他卻規規矩矩地朝著晉安帝磕了個頭,說道:“兒臣冤枉。”
這四個字一經出口,整個乾光殿的氛圍瞬間凝滯。
就連謝彌也定住目光看了他一眼,接著唇角微微一動,浮現出一絲極淺極淡的笑意。
晉安帝顯然沒料到謝宴辭會喊冤,頓時怒不可遏,猛地抄起手中的玉石鎮紙朝他砸了過去,怒吼道:“冤枉?你竟然還敢喊冤!”
也不知他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之舉,那沉甸甸的鎮紙並非飛向謝宴辭,而是朝著跪著的薑稚而去。
龍顏不可直視,她低著頭,自然沒有看到晉安帝的動作。
隻聽見幾步遠的尚嶸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極為驚恐地“嗬”了一聲,緊接著一個身影便擋在了她的麵前。
隨著謝宴辭一聲帶著痛楚的悶哼,雕刻著瑞獸圖案的鎮紙掉到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碎成了兩截。
薑稚這才驚慌失措地抬頭,喚了一聲:“王爺!”
謝宴辭卻仿若未覺,依舊挺直了身子,目光堅定地直視著晉安帝,沒有絲毫的退縮之意。
晉安帝看到鎮紙砸到了謝宴辭胸口,先是一愣,隨後更加惱怒:“你這逆子,做出這等狠辣之事,還不知悔改!”
謝彌見此情形,也跪了下來:“父皇息怒,僅憑著折子上的一麵之詞就判定四弟有錯,是否有失偏頗?”
“你在質疑朕?”
“兒臣不敢。”許是秋夜寒冷,謝彌的臉色微微泛白:“兒臣隻是覺得,應當給四弟一個解釋的機會。”
此時正值深秋,自然無花可供觀賞,唯有晚風吹來陣陣濃鬱的桂花香。絲絲縷縷的香氣與香爐裡的檀香相互交織,熏得人有些發暈。
晉安帝砸了謝宴辭一下後,怒意稍稍緩和。在麵對略顯孱弱的謝彌時,眼中閃過一絲痛惜之色。
“你可還記得是誰將你害成這樣,竟還這般護著他。”
“父皇,兒臣不曾……”
“好了!”晉安帝打斷了謝彌的話:“既然身子不好就彆硬撐著了,朕讓人送你出宮。”
說罷,不容拒絕地喚來人進殿,將謝彌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