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夕陽銜山,它的餘暉是那麼柔和,可在心情抑鬱的王嘉木看來,卻是那麼慘淡,那沐在身上的殷紅光澤,像血的顏色。
天慢慢地黑下來了,高家莊亮起了燈火。走近屋場,黑子對王嘉木說,夥計,我先帶你到我家宵夜,再去找訟師行不行?因為現在去找,彆人正在請他吃飯,不好談這個事,不如先到我家去。
本想推辭的王嘉木覺得也有道理,嗯一聲,跟著他走。
這時,有狗在叫,而且是幾隻狗的叫聲,像上次到馬家莊一樣,是衝著他來的。可這次叫得不夠凶,許是那些狗看見王嘉木這個陌生人旁邊有個熟人,是熟人帶來的,當然就不是壞人,狗高一聲低一聲地叫了一陣,也就不叫了。
就著燈光,王嘉木縱目朦朧中的高家莊房屋走向,是一個外拱內凹的弓形,它的地勢較高,坐落在一道山嶺上。
王嘉木忽然生出奇怪的想法,覺得高家莊就像一個很大的墳包,尤其是在夜晚顯得陰森森的。
事實上,這天夜晚的高家莊還挺熱鬨,村裡的男女老幼早早地宵過夜,就從家裡搬出椅凳圍坐在莊前房屋環拱的場子四周看外地來的雜技團表演雜技。
這個情況,黑子清楚,王嘉木不清楚,問他莊前場子裡咋圍了那麼多人,黑子打啞謎地說,莊上發了案,知縣帶來一班人辦案,正和訟師把全莊人叫去一個個盤問,我給你請的那個訟師,也許正在那裡代人受理案子。我們暫時不去,免得去了,還被作為盤問的嫌疑對象。讓他們散了,那個訟師自然會到我們家來找我的,到時候有什麼事,你儘管跟訟師講。
王嘉木不太相信,這麼晚了,知縣那班人辦案還沒有收兵?這也說不清楚,案情複雜,晚上加班加點盤查也有可能。總的來說,王嘉木儘管懷疑黑子說的話不太可信,但是也沒有理由否定。
黑子的家在高家莊西頭,不需要經過莊前場子就可以進去。
當下黑子帶著王嘉木穿過一條逼窄潮濕的巷子,再走進一重堂屋就到了家門口,裡麵黑燈瞎火的。
王嘉木問,你父母不在家?黑子說在,八成被知縣那班人叫到莊前場子裡盤問去了。
黑子掏出鑰匙開鎖推開門,燃起豆油燈,叫王嘉木在房裡坐著,說自己到廚房裡弄夜宵,熟了就喊他吃。
王嘉木“嗯”一聲,心神不寧。見黑子到廚房去了,他想悄悄地跑到莊前場子裡去看一看,可是他溜出巷子時就聽到狗犬聲,由於害怕被咬,又悄然返回到黑子家。
這時,王嘉木聞到一股麵食香味,又看見黑子從廚房裡出來,把一碗上麵壓著一個荷包蛋的麵條置於飯桌上,笑眯眯地說,夥計,吃吧!你一定很餓。吃過之後,訟師可能就會來的。
王嘉木說好的,你太客了。又見黑子空著手,就問道,你嘞?黑子已然轉過身,又回過頭說,我再去添一碗,多咧!黑子臉上浮一層陰笑,往廚房裡走去。
王嘉木還真是餓了,一陣風卷殘雲,那隻大口藍邊海碗就見了底。他還伸出柔軟的舌頭將巴在碗邊的麵條莝兒和湯汁都舔個乾淨,置於桌麵的空碗看上去像洗過一樣。
現在他基本吃飽了,當然還可以吃一點,哪怕還喝一點湯都行,他希望黑子從廚房裡出來,問他還要不要添一點。
可是黑子一直不出來,又不便叫他。
王嘉木枯坐在這兒,聽到廚房裡弄出哐當當的金屬的響聲,好像黑子在櫥房裡拿菜刀切什麼。
正自狐疑,王嘉木忽然感覺胃裡不舒服,繼而像撕裂臟腑般的疼痛,他忽而意識到是不是剛才吃的那一大碗麵條有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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