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四斤一激靈,他不能說自己是偷來的,要是那麼說,哪裡賣得了?他腦子靈活,馬上回答,鐵路工人在鐵路部門做事,有錢咧,這七八成新的扳手都不要了,現在用的都換成了新扳手。那老頭說,哦,是這回事。結果他不講價,就買一把走了。
接著又來了幾個人,又賣走了幾把扳手,最後隻留下一把,一個吸煙的男子路過這兒蹲下來問這扳手的價錢。
徐四斤報了價,吸煙的男子從鼻孔裡吐出一圈煙霧,又從衣眼裡掏出一盒抽剩一半的香煙,從裡麵抽出一支遞給徐四斤,見他接了,又掏出一個打火機丟給他打燃,點上火,徐四斤眼睛一閉,深深地吸一口。
之後隻有少量的煙霧從鼻孔裡出來,更多的煙霧都進了咽喉和肺部,他睜開眼睛時,吸煙的男子正看著他,誇獎道,你吸煙的樣子真酷!
徐四斤便說起大話,這算什麼,我小時候就學會了吸煙,一來了癮,在車站、街道撿人家丟掉的煙屁股抽呢。
其實這樣的事在他身上也發生過,但不多,現在這麼講,自以為是在炫耀他“酷”的背景。
那吸煙的男子抬起一張瘦長臉,兩邊顴骨挺高,對峙著,由於他愛吸煙,很容易讓人把他的臉與一隻空了的扁塌帶窩形的紙煙盒聯想起來。
這會兒,他把手裡那半盒煙遞給徐四斤講,夥計,就這半盒煙與你換一把扳手,行不行?徐四斤把頭一搖,說不行。吸煙的男子說你不乾,我還覺得劃不來的呢。這是名牌煙,幾十塊錢一盒。說著他又把這半盒煙扒開一數,說裡麵還有13根,每根值2元錢,相當於26塊錢。你這舊扳手隻值10塊錢一把,我跟你換,倒虧。
這時,旁邊又站著一個男人,見吸煙的男子與賣扳手的徐四斤討價還價,便插嘴,物有所值,你用扳手跟他換半盒煙還真的賺了,不光是賺半煙盒,主要是賺了派頭。這種煙拿出來一抽,人家見了,感覺你身份都不同。
徐四斤被說動了心,再加之嘴裡叼著吸剩一半的那隻香煙,他覺得口感好,便說,行,用這把扳手與你換這半盒煙。吸煙的男子與他成交了,拿起扳手,笑道,你以後想碰到這種機會都難。
賣完了貨,徐四斤也該走了,他忽然想起昨夜到東江鐵路工區盜扳手出門之際,用粉筆在門板上寫下了一行字:南莊徐四斤到此一遊。
這無疑是告訴彆人盜扳手的人是來自南莊的一個叫徐四斤的人,隻要一報案,東江鐵路派出所民警都熟悉這個名字,因為他才從監號裡放出來不久。
民警如果在城裡沒有抓住他,很可能出城趕到南莊去,為了民警能夠抓住自己而不撲空,他打算乘車趕回鄉下——他的老家南莊徐家。
可是在經過東江大橋時,看到江對麵的鐵路橋上一列火車頭帶一節車箱脫軌快翻到江裡去了,但是又與上麵的尚未翻跌的一長列車箱連著,那形狀儼然一匹巨大的斑馬正伸長脖子在江裡飲水,如果真是那樣,倒是一道值得欣賞的風景,問題並非那樣,而是在鐵橋上發生了橫禍。
那邊,還有這邊橋上的許多人都在默然無聲地觀看,有的還張大嘴巴,顯得很驚詫,也很悲情。徐四斤駭住了,不敢多看,加快步子走離大橋,鑽進街上的人群中,低下腦袋,好像生怕有人認出他而要抓住似的,他有點收縮自己的味道。
現在打算快些乘車到鄉下去躲藏,並且改變了主意,不再到他的老家南莊徐家去,等候著鐵路民警來抓他。
眼下他害怕被抓住,原因是他估摸著鐵橋上發生火車頭脫軌墜江事故,一定是鐵軌鬆了所引起的。鐵軌鬆了一定是他偷了扳手,影響鐵路工人沒有工具旋緊鐵軌螺絲而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