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呆立在草棚門口的包永世問那個總是皺著眉的一臉嚴肅的馬所長,我可以走了嗎?馬所長說不能走,你得配合我們調查,案情有了一個初步結果,才考慮是否放你回家。
包永世後悔不該來買西瓜,現在西瓜未買成,還惹出麻煩來了。他心裡一急,說話就結結巴巴,馬所長,我隻……是報案,案報……完了,應該放我走。我又不是壞人。馬所長很敏感,認真看了他一眼,感覺他老實巴交的不像是個壞人,便說,這個人都死了,你就配合我們調查一下不行嗎?那麼急著回家去乾嘛?
包永世見馬所長說得有道理,而且不太重的語氣,透著一股壓人的氣勢,他就老老實實不敢言語了。
這時,從附近陸陸續續來了許多村民,從他們的議論中,一向不關事的包永世了解到一些情況:這老頭原是錦瑟城附近養老院裡的鄒勞永院長,因犯作風問題,影響極壞而被撤職開除的。
一天晚上,他將覬覦已久的一位女工從背後抱住,那女工不從,大聲叫喊,並將其非禮之舉告訴她丈夫,她丈夫就反映到上級主管部門,就這樣對他作出了處分。
鄒勞永早年結過婚,不久妻子癱瘓在床,見丈夫沒有耐心照顧她,還時不時吼叫,說她這麼拖累人不如去死。妻子咽不下那口氣,就真的喝藥死了。此後鄒勞永就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再婚。
被養老院開除後,他打算種幾畝地的西瓜賣些錢,再找媒妁跟他撮合,未料,種的西瓜剛剛成熟可以出售賣錢了,鄒勞永卻死了。他是怎麼死的?誰也不清楚。他的竹床下麵放著一隻搪瓷盆是空的,裡麵隻有幾隻米粒大的蛆蟲在拱動,許是從老頭腐屍上掉下來或爬下來的,看著,令人惡心。
馬所長帶來的專案組一時沒有查出結果。法醫將鄒勞永的屍體進行解剖,當天送檢取樣標本,第二天就基本找出了疑似死因:死者夾帶著西瓜瓤的胃液中存有大量的安眼藥成分。由此可以斷定,鄒勞永可是食多了安眠藥而睡死的。這也屬於自殺,他為什麼要自殺呢?這也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包永世終於被放回去了,他談起死去的守西瓜的老頭的案情連累自己猶心有餘悸。以後他們夫婦上山砍柴不再經過西瓜地那條偏西的老路,而是寧可繞一個大彎子,從東邊的山麓上山。包茅英照樣幫著父母挑柴擔捆兒,一個來回比原來要多走三裡崎嶇的山路,挺吃虧的,而且這條山路兩側沒有可供飲用解渴的泉水和溪流,口渴了隻能憋著回到家裡解決。
那次,包茅英挑著一擔柴捆兒從高山上下來走到半山腰,又餓又渴,實在吃不消了,她就把柴擔捆兒暫時停歇在一陡兀立的大岩石下,由於有點悶熱,她拾級而上,攀爬到有些涼快的大岩石頂上吹風。
先是站著,繼而坐著,額頭上橫流的汗水並沒有風乾。她從身上掏出那條花手帕從額頭的左邊擦至右邊,再從左臉擦至右臉,花手帕這一方擦濕了,又翻到那一頭擦,擦著、擦著,她許是未拿穩,花手帕從她手尖一滑,被倏忽刮起的山風卷起老高,然後飄飄蕩蕩墜於她視力夠不著的大岩石下麵去了。
原來大岩石下麵有十餘米的山體落差,再下麵是一塊綠茵如蓋的草坪,草坪上仰躺著一個下穿藍短褲、上穿藍襯衫,因未紀鈕扣而胸膛袒露的壯漢。壯漢正在閉目養神,身邊放著一擔裝滿柴蔸的土箕和沾土的寬口大鋤,顯然這人是上山挖柴蔸的樵夫。
這會兒,他聽到大岩石上像有動靜,也不太經意,隻是將淺睡的像是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竟然感覺有一道陰影從天而降,莫非是飛鳥翅膀的投影,他同樣不太經意,還將已然睜開了一條縫隙的眼睛又悄然閉上。
可是他紫銅色的麵孔,忽然被天上落下的一塊綿軟的還有點帶汗味的東西罩住了。他本能地伸手抓住,睜眼一看,是一塊汗津津的花手帕。他立馬站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這是誰的手帕?壯漢抬頭之際,就發現山地上麵的大岩石旁站著一個姑娘,頭上還盤著烏黑的辮梢,正盯著他拿在手裡的花手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