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時辰後,正值晌午,它依然盤坐在露天垂直的陽光下,沒有一點陰影,滿身潔白的它,神聖得像一朵入定的睡蓮。
那藏在洞穴裡的黃鼠狼一直覬覦著白鵝。現在它爬出來,穿過樹叢荊棘悄然走近白鵝,它沒有把握征服白鵝,所以把腳步放得很慢,擔心白鵝偶爾掉過頭,用修長的扁喙啄它,用沉重的腳趾踢它。可是它走近一步兩步,直至來到白鵝身邊,白鵝還是毫不經意,仿佛沒有任何東西來過一樣,目光仍舊注視著寺院。
黃鼠狼張開嘴拭探性銜了一下白鵝的羽毛,這算是挑釁,可是白鵝仍不反抗,為什麼兵臨城下白鵝還不加以防禦?黃鼠狼百思不得其解,它便動嘴咬白鵝的脖子,白鵝沒有叫,也沒有反抗。
可是有誰知道,白鵝是要把自己的肉身奉獻給這隻黃鼠狼。它咋變得這麼高尚呢?這是因為它聽經悟道了,即將了脫生死。它的舉動感動了菩薩,這一刻黃鼠狼撕咬它的肉身,已經不感覺痛了,它的靈魂倏忽出竅,觀音菩薩正踏上蓮花聖墊駕五彩祥雲,來迎接它往生佛國淨土。
李貴在劉端平家把老鴰婆燒水搴毛煨湯吃了不久,偶爾從後山走過,那叢叢蔥綠的馬尾鬆,又讓他想起山林裡那棵鬆樹上的老鴰窠,正沉湎在捉雛鴉的意念玩趣中,突然“呱”的一聲,天空中像降下了一個錐子,朝他的腦頂沉重地錐了一下,他尚未緩過神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令他本能地揚起兩手合抱腦袋,上麵冒出了粘乎乎的東西,他感覺是血,沒有看,卻發現剛才襲擊他的是一隻烏鴉,正“呼”地躍上天空,朝遠處的山林飛去。
他再摸著頭頂,那粘乎乎的東西浸透了發絲,從額前順著臉頰流下來,那是一股散發著淡淡腥味的鮮血。那老鴰婆不是被獵殺了麼?哦,對了,一定是公老鴰來尋仇報複。
李貴用雙手按住頭頂,卻止不住泉眼一樣外冒的血水,他走過村子,渾身都被血水沾染,簡直像個血人。
一個老漢見了,忙從家裡拿出“老虎菇”——一種蘑菇狀的止血粉罨在他頭頂的傷口,終於終住了血。那是很疼的,李貴號啕大哭,邊哭邊咒,我一定要打死那隻傷人的老鴰。
這件事又讓劉端平知道了,劉端平到醫院看他,醫生正在給他包紮,額殼上的舊傷尚未痊愈,腦頂上又添了新傷。劉端平安慰他說:小貴子,那隻公老鴰啄了你,你傷好了注意觀察,看準了,就用獵槍收拾它。
李貴頭上的兩個被老鴰啄了的傷口痊愈後,他便找到劉端平,說要學狩獵。起初劉端平不肯,倒不是舍不得教給他這門手藝,問題是李貴年齡小,獵槍豎起來比他的個頭都高,而且打獵極不安全,一旦走火,就恐傷著自己或他人,甚至有被擊斃的危險,所以劉端平極不放心,沒有鬆口,隻說等你長大了些再教你狩獵。
李貴迫不及待地問:要等我長多大才教我狩獵?
起碼要等到你初中畢業。劉端平摸著他的頭說:那時候你是個少年,比現在有力氣得多,我教你學狩獵就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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