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馬大貴把家眷遷至禿鷲山背麵的兩個草棚,他作了修繕,棚頂上加蓋了芭茅,原來的草棚入口沒有門,空蕩蕩的,現在也安上了門扇。馬大貴幾乎每天都下山,回村照看自家老屋。
有一次村民傳言:倭寇左田豢養了一隻狼犬,嗅覺非常靈敏,能聞到幾十公裡外的氣味。而且它非常通人性,知道喪儘天良的左田嗜食烤熟的嬰兒肉,便到處遊走,嗅到哪裡有嬰兒,便狺狺狂吠著引領主子前去搜尋,誰家嬰孩點子低誰家就倒黴。
這個傳言讓馬大貴緊張起來,左田的狼犬那麼厲害,一旦經過這裡嗅出什麼蹊蹺該怎麼辦?他左思右想,望著禿鷲山心情格外沉重,仿佛被什麼壓著,難以掙脫。他恨不能那禿鷲山就是一塊砸向左田和那隻狼犬的巨石,可不是的,這種情緒一直糾葛著他。
上了山頂,踏著兩邊皆為數丈高的懸崖夾著的草坪,他突發奇想,並且高興得叫起來,有辦法了,有辦法收拾狗日的倭寇了。他迅速穿過一線天石徑,來到他那個暫時在茅棚安頓家眷的地方,看了一眼抱在妻子懷裡的馬勝,用指頭碰了一下那粉嫩的臉說,孩子,我有辦法保護你和你媽啦!劉珍不解地望著他問,你咋說這種話?
我有辦法對付狗日的倭寇了。
彆說大話,你一沒槍,二沒炮,如何對付?
劉珍有些悲觀地用話激他,他說不能說,讓我征服了倭寇,你才懂得我馬大貴的厲害,我馬大貴就要做一回英雄,讓遼北人看一看。說著,他拿起一把鋤頭和鍁出門了。
這種鐵疙瘩能對付得了倭寇的洋槍洋炮麼?劉珍的話還不知馬大貴聽見沒有,但她到底相信馬大貴是個有辦法的男人。她本想跟在男人後麵看他到底乾什麼,此刻,嬰孩哭起來了。
啊呀,乖寶,哭啥?劉珍從搖窩中抱起嬰孩,麻利撩開胸衣,露出一對雪白的奶子,將左邊一個往他嘴裡一塞,嬰孩就不哭了。
劉珍隻聽到巴咭巴咭的響聲,她坐下來,讓嬰孩嘬個夠,她的奶水豐沛而稠釅,喂過一會兒,嬰孩就睡著了,她將奶子從他的嘴裡慢慢地扯出來,將他再放在床上,看自己的褲子上灑滿了零星的奶漿。劉珍每日就重複著這種喂奶的事兒和家務事兒,倒不覺得累,隻是思想有些累,因為每次看見男人回來都是滿頭大汗,問他乾什麼,也不說。
那一次她抱著孩子出去看,可男人卻爬上了非常陡峭的山崖也不知忙什麼活兒,她上不去,也就看不見,隻好又回到茅屋裡。
中午,馬大貴回來,又是汗流浹背,這是常有的事。馬大貴不吭聲拿一條毛巾一塊肥皂出門,劉珍知道他要到山坡下的泉水邊去抹澡,便說你去帶一桶水回來,馬大貴照辦。
他們家平時用水都靠一桶一桶地拎或一擔一擔地挑。約半個時辰,馬大貴就回來了,把拎來的一桶清水倒在缸裡。倒水時,劉珍看見馬大貴的兩手都是血泡,問是怎麼搞的,馬大貴說是挖了坑搬了石頭的。
你挖坑搬石頭乾嗎?劉珍盯著他問。
現在還不能對你講?馬大貴摩挲一下滿是血泡的手,想一想說,還不是為了保護你和孩子。
這時,孩子正是床上睡覺,劉珍壓低嗓音,你挖坑搬石頭就能保護我們娘兒倆?笑話,笑話。
我隻能試一試。馬大貴說,我沒有三頭六臂,隻能靠自己想出的辦法對付倭寇,也許能奏效,也許不能奏效,這就靠運氣。
此刻,馬大貴遊移的目光落在門角落,隻見黑壓壓的一群螞蟻形成一條鐵鏈似的將一隻百腳蟲箍住,讓它招架不住,動彈不得,最後讓小它數百位的一隻隻螞蟻搬運著、吞噬著而一命嗚呼。要是倭寇闖到這裡來了,也許像那隻百腳蟲一樣被葬送。他想著,悶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