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天色不算太晚,馬大貴把鋤頭和鍬從外麵扛進了茅屋。劉珍見了,問他怎麼把工具都搬回來,還說前幾天,天黑了人回來了也不見把工具搬回。
完工啦!完工啦!馬大貴說這話的神態並不輕鬆。他在茅屋裡轉了一圈,又走出門,朝一線天石徑的出口張望。劉珍邊給他拍身上的灰塵邊問,什麼完工了?還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想下山去,看一看我們家的屋場。
這麼晚了還下山?
劉珍要阻止他,說你走了,我們母子倆在這杳無人煙的禿鷲山膽寒呀!
杳無人煙才安全,倭寇不會來。馬大貴給她壯膽。劉珍說,我昨晚聽見狼嗥,你就不怕惡狼竄進茅屋危及我們母子倆的性命?馬大貴無話可說,回到茅屋,繞到正熟睡著的孩子身邊,輕握著他露在被子外的紅潤手掌,然後塞進被子裡,轉過身對劉珍說,我不走了,留下來,看護孩子。
晚上臨睡前,他把茅屋門閂得緊,還用一把鍬撐住,並且將鋤頭置於床榻邊順手處。劉珍瞪他一眼,他領會了意思說,這是為了防止不測,要是狼竄進屋來了,我就以鋤頭為武器,非挖死一隻不可,到時候還可以吃上野味,給你增添營養發奶水,孩子正需要營養。
平時馬大貴非常累,一上床就呼呼大睡。今晚卻睡不著,翻來覆去的,劉珍問他咋沒有睡意?他說我擔心禿鷲山的狼竄進了茅屋。
深夜,果然聽到狼在嗥叫,似乎從一線天石徑那邊傳來的,馬大貴下意識地從被窩裡伸出手抓住鋤頭柄,儼然馬上就要投入戰鬥。可是狼的嗥叫聲愈來愈遠,直到消失,他才鬆開了鋤頭柄。
第二天早晨,劉珍看著他出門,一會兒就拖回來一隻死狼,它眼珠子還翻著,身上的皮毛粘著血,血漬著皮毛,像被石頭砸了似的,渾身布滿傷口。這是一隻公狼,馬大貴把它攤在茅屋門口,進屋拿出一把刀,開始剝它的皮,邊乾這活兒邊說,昨晚上,也許是這隻狼在叫。要是倭寇左田敢來禿鷲山撒野,他的下場就和這隻公狼一樣慘。
你是怎麼把狼打死的?劉珍正在給孩子穿衣,冷不丁問上一句。
馬大貴隻是笑,一言不發。劉珍把孩子抱過來再問這個問題,他說你猜,自己卻在繼續剝公狼的皮,漸漸地它現出了血淋淋的肉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膻味。
你是不是用石頭砸死這隻公狼的?
你說對了一半,我是用石頭砸死它的。馬大貴說,不過狼長了四條腿,跑起來挺快,輕而易舉能夠懲治它麼?
那也怪了。劉珍嘴裡嘟囔著,仍不明白。她又退到茅屋,不想聞膻味,也不想讓抱在懷裡的孩子聞。
也許過幾天你就會明白。馬大貴不經意地說著,已撕開狼的內臟,用刀割下一把,朝茅屋左邊的一棵雪鬆扔去,正好掛在雪鬆的偏枝上。
一會兒被飛來的一隻禿鷲叼走了。劉珍看見了,對著馬大貴發感歎,我們還沒有吃上公狼肉,禿鷲就吃上了。馬大貴笑著說,禿鷲是禿鷲山的主人,當然應該領頭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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