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的那場暢談之後,田小棠真正認識了肖黎。
肖黎比她大一歲,剛剛轉到小棠學校的五年二班。
肖黎喜歡亂馬和幽遊白書,喜歡周傑倫任賢齊,喜歡橘汁和可樂,喜歡碧血劍俠客行。
肖黎的媽媽是雜誌編輯,爸爸剛剛開了個小小的化工廠。
肖黎從前住在城東的外婆家附近,父母為了工作方便於是搬來了這裡。
肖黎還講了很多有意思的往事,比如他和原來學校裡的好朋友翻牆逃課又躲過了值班大叔搜捕的驚險故事,比如給外婆搗蛋轉身逃跑時不小心摔倒壓扁了一竹屜剛包好的餃子的搞笑故事。
田小棠聽啊聽,一會緊張得瞪大眼睛,一會被逗得哈哈大笑。
當然小棠也給肖黎講了很多,講朱辰君有多小氣,她不過是不小心犯了錯就被他揪住不放;
講如果碰上英俠英傑被爸爸打罵的時候不要幫他們講好話,誰叫他倆總是做些討厭的惡作劇;
講範家哥哥眼神不好,明明胡同裡的孩子們都很成熟一點不幼稚;
講她和袁柳鬨彆扭的時候抓著玻璃跳棋往對方身上扔,過後又扭扭捏捏地和好;講她學校裡的朋友;
講她唱歌很好聽,還不小心透漏了自己總是被學校選去演節目這件事。
那天晚上直到田小棠躺上床準備睡覺,那場聊天的某些場麵還時不時蹦到她的腦子裡,偶爾惹得她又是幾聲傻笑。
同時田小棠又有點小小的遺憾,一會兒想那件事怎麼忘了和他說,一會兒又想這件事是不是不該和他說……
就在這樣的心事裡,田小棠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剛剛吃完早飯,肖黎就已經站在院子裡等她了。
田小棠今天穿了那件淺藍色的棉衣,仔細地洗了臉,還纏著媽媽紮了一個複雜的小辮子,發尾彆著一隻糖果形狀的發卡。
肖黎似乎注意到了,盯了那隻發卡好幾眼。
今天可是胡同裡的大日子。除了不屑與小屁孩為伍的範俊哥,胡同裡的其他孩子悉數集合完畢,就連很久不理田小棠的小君,也梗著脖子冷著臉,不計前嫌地跟她“和好”了。
小君心想,昨個雪球的賬且等以後再算,他總是要會見一下胡同裡的新朋友的。
孩子們都對肖黎很好奇。袁柳和肖黎同級不同班,她抱歉地對肖黎說要是同班還能罩著他,眼下這情況她怕是力所不能及,肖黎表示理解並對她表達了感激之意;
朱辰君本想在肖黎麵前擺一擺前輩的架子,轉身便被英俠英傑取笑挨了田小棠一記雪球連還手都不敢,隨即氣得又要抹眼淚兒;
英俠英傑不知為何第一眼便對肖黎很是滿意,說這胡同裡要麼是丫頭片子要麼是哭包兒,總算來了個正經爺們兒,以後甘願讓肖黎當老大,唯肖黎馬首是瞻。
就在這片熱熱鬨鬨嘰嘰喳喳中,肖黎成了胡同童子軍的一份子,從初識到熱絡再到成了孩子堆裡的主心骨,就如同榫卯木楔,恰到好處地契合在這條胡同裡,一切水到渠成得好像一個遊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江湖。
那個假期真是難忘啊。每一天都能和肖黎在一起。
他們一起在屋頂上打鬨,在胡同裡瘋跑,在每一處院落踢毽子跳皮筋,把樹梢的雪抖落在路過大人的頭上,在大人惱怒的嗬斥聲中結伴逃走,在附近的舊廠子捉迷藏,還大著膽子爬上過舊廠房後頭那座陡峭的小山。
田小棠一直是討厭冬天的,討厭冬天臃腫的棉服和雪後泥濘的街道,討厭那沒溫度的太陽和渾濁的冷風,即便是滿懷一腔向往過年的熱忱,都不能使她對冬天有哪怕一丁點的改觀。
但如今肖黎出現了,就出現在這一片冰天雪地裡。那之後,田小棠便覺得,原來冬天的雪,冬天的風,也是極美的。
春節到了。每一年的春節都是胡同裡最最熱鬨的時候。
大人們挨家挨戶送些年貨,互相搭把手在院門口掛上紅彤彤的燈籠和彩色燈串,熬漿糊貼對聯,每家大鐵門都貼上了嶄新的威風凜凜的門神。
小孩子們呢,偷溜進放著年貨的屋子裡,翻箱倒櫃找到那大包的五彩繽紛的糖果,在不起眼的地方摳個小洞,不留痕跡地偷出幾顆糖,然後聚在一起相互分享,最好能交換到自己最最喜歡的那一顆。
除夕這天,早早吃過年夜飯,英俠便跑過來把田小棠喊出去放煙花。
說是放煙花,隻不過是搜羅起來的鞭炮串上掉落的一大把小炮粒,英傑小君逐個撕開外麵的紅紙和硬殼,把裡邊的火藥麵小心地彙聚在一起,擺成喜歡的形狀,英俠拿著打火機一點,火苗忽地竄起來,大家笑著叫著躲開。
袁柳嫌棄這些過於小兒科,轉身回去家裡抓了一把手持煙花過來——袁柳家裡的小玩意兒永遠是最多的。
袁柳在大家期盼雀躍的目光中把煙花分發給每個人。一、二、三、四……這支是肖黎的,肖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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