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天,肖黎到現在都還沒出現。中午小棠千挑萬選了幾顆最好吃的糖,小心地揣在口袋裡,爬上屋頂。
她本想跨到肖黎家去喊他,但抬腳打算邁過兩家隔牆間的縫隙時,卻猶豫了。
其實在肖黎搬過來之後,田小棠便不太敢隨隨便便跳到他家屋頂上了。
對於肖黎家,田小棠也去過幾次,有時候是去送一些媽媽做好的糕點,有時候是去借個小東西,有時候是去找肖黎。
每次去的時候,肖黎家的大門都是緊閉著的,在其他院子都時刻敞開的大門的胡同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去肖黎家的時候,多是肖黎的媽媽招待小棠。小棠很喜歡肖黎的媽媽,他的媽媽看起來也很喜歡小棠。
肖黎的媽媽很高挑,四肢纖細,臉頰消瘦,有著和肖黎一樣的蒼白的皮膚和直挺的鼻梁。
肖黎媽媽很喜歡笑,每次見小棠眼睛都彎彎的,牽著小棠的手塞些小零食,聊天的時候嗔怪地對肖黎囑咐要讓著點小棠,肖黎這個時候都會笑著點頭。
肖黎的媽媽不和小棠聊天的時候通常會安靜得有些沉默,有時候肖黎叫她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田小棠總覺得肖黎媽媽很憂鬱,似乎有很多傷心的事情,雖然她多半在對小棠笑,可那笑容並沒有爬到眼神裡。
肖黎的爸爸令小棠有些畏懼。
胡同裡的叔叔伯伯們都很愛和小孩子說笑,即使是不苟言笑的範大爺,在小孩子麵前目光也是溫和的,所以小棠平時並沒有對那個叔叔有害怕的感覺。
但肖黎的爸爸不一樣,雖然他不會凶小棠,但也不會和小棠說話,多數時候對於小棠他是無視的,甚至連肖黎也是無視的。
每次小棠乖巧地和他打招呼,他便會漫不經心地嗯一聲,然後徑自走開或是繼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好像小棠隻不過是隨意路過的一隻貓一隻鳥,不值得他用上哪怕一秒鐘的心思。
小棠尷尬地有點手足無措,而肖黎就握住她的手對她笑,然後拉著她離開。
所以在肖黎爸爸在家的時候,小棠在屋頂上永遠是畏縮的,她怕一旦她肆無忌憚地跳上肖黎家的屋頂,便會對上他爸爸那冷漠的眼神。
自那之後的屋頂聚會,她都儘量活動在自家屋頂範圍內。
揣著糖爬上屋頂的田小棠,最後還是沒有把腳伸過去。她蹲在屋頂上朝肖黎家看去,安安靜靜的,房間門關著看不出什麼名堂。
“肖——黎!”田小棠放低聲音朝屋裡喊。
肖黎很快出現了。他推開門跑出來,站在院子裡抬頭望著她。
肖黎沒穿外套,身上套著一件厚毛衣,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
田小棠看著他的眼睛,攥著糖的手握了握,卻沒伸出來。
看她半天不開口,肖黎對她笑了,問她:“你著急叫我出來,卻忘記要跟我說什麼了嗎?”
田小棠也笑了,看了他一眼,把手裡的糖高高舉起一顆,對他說:“接著!”
肖黎先是愣了下,然後攤開手,田小棠輕輕一拋,一顆糖被他接在手裡。
田小棠把糖一顆顆都丟給他,然後說:“早上英俠就一直催我來找你,我叫他自己來他又不願意,剛剛袁柳也在找你,我就好心過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其實英傑和袁柳並沒叫她來看。
肖黎盯著她看了一會,又轉頭看了看屋裡,低頭想了會兒,對小棠說:“今天家裡來了客人,我可能出不去。晚上的,晚上你等我,我來屋頂找你。”
騙人。田小棠心想,你家根本沒有客人。但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小棠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說:“好!”
除夕夜,在春節聯歡晚會開始的前一會兒,胡同裡的鞭炮就已經震天響了。
田小棠一直記著肖黎說來找他,生怕沒聽到他的召喚,便把電視音量調低,心不在焉地看著。
直到晚會開始有一會兒了,也沒聽到肖黎的聲音。爸爸問她要不要吃塊蛋糕,然後起身去外麵廚房裡拿。
過了好一會兒,爸爸推門進來,壓低聲音對看電視的媽媽說:“隔壁吵架了。”
田小棠驀地起身跑到院子裡,豎起耳朵聽著。
果然,在鞭炮聲的間隙裡,隱約傳來隔壁摔打吵鬨的聲音。
聲音不是太大,像是極力壓抑著,但對於小棠家這麼近的距離,想要聽到也還是很容易。
小棠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想到肖黎紅紅的眼睛,想到他說來客人了出不去。
小棠七上八下地聽著,期間好像偶爾會傳來肖黎叫喊的聲音。
小棠忐忑地想,是不是肖黎做錯了事?是不是他寒假作業寫錯了?是不是他每天和她們瘋玩惹父母生氣了?是不是以後不讓肖黎和她們玩了?
小棠的心裡一團糟,霎時沒了看晚會的心情。
其實胡同裡平時並不是沒有摩擦,就連小棠的爸爸媽媽也紅過臉吵過架。哪家吵得凶了,各家還會派個代表過去勸一勸,孩子的錯就幫著數落一下孩子,大人的過節就調節一下評評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肖黎家初來乍到,人又疏離,還沒融入胡同,或者說肖黎父母壓根就沒打算融入胡同。
眼見著平日裡拒人千裡之外的架勢,胡同裡的各家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田小棠跑去問爸爸:“您不打算過去勸一勸嗎?”爸爸搪塞道:“我們連麵都沒見過幾次,這怎麼好去勸呢?”
隔壁院子漸漸安靜了。在一個無聊的歌舞節目結束的間隙,小棠好像聽到院子裡肖黎在喊她:“田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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