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棠剛剛裹上羽絨服跑到院子裡，就看到肖黎蹲在她家屋頂上。
夜已經漆黑了，院子裡卻是燈火通明。遠處都是此起彼伏的煙花和鞭炮聲，時不時把夜炸開一片光亮，像是要把天空炸出一道口子。
肖黎還是穿著那件深紅羽絨服，對她說：“上來。”
田小棠三兩下爬到屋頂上。肖黎伸手扶住她的手，一直沒有鬆開。他的手冰涼。
田小棠沒有問剛剛的爭吵聲，隻是把他的手塞進她熱乎乎的大衣口袋裡。
他們誰也沒說話，靜靜看著近處遠處的點點火花。
過了一會兒，肖黎把另一隻手伸過來，手心攤開，上麵有一枚精致的糖果形狀的發卡，比媽媽給她買的那枚更漂亮。
“新年禮物。”肖黎說，他沒有看田小棠，好像有點不自在。
田小棠接過發卡，左看右看合不攏嘴，謝過之後卻想起來自己並沒有準備禮物，不禁有點懊惱。
“我已經收到禮物了。”肖黎掏出口袋裡田小棠送他的糖果對她說，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
接近十點，胡同裡的鞭炮聲密集起來，小姨夫正在院子裡點煙花，是小棠沒見過的高級款式，嗖嗖嗖啪啪啪，不知疲倦地在空中層層疊疊開出華麗的五彩繽紛華麗的花。
那邊英傑和英俠從屋裡打打鬨鬨地跑出來，為了得到點鞭炮的名額爭得不可開交。田小棠很感興趣地伸長脖子看著。
“你會講故事嗎？”肖黎突然說，“田小棠，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田小棠來了興致，她不僅會講故事，還很會講鬼故事呢！袁柳每次惹她生氣時，田小棠都會大聲講鬼故事來攻擊她，嚇得她一邊捂著耳朵一邊跑。
田小棠開心地抓著肖黎手臂說，那我給你講個鬼故事吧！
“這個是真實的鬼故事哦！”怕他不信，田小棠又強調：“這是我舅舅經曆的事情，的的確確是真的哦！”田小棠絮絮叨叨地講了起來，無非是些鄉野間流傳的精怪故事，有點無聊，肖黎卻很感興趣地聽著。
她講舅舅騎車子走夜路，居然遇到了兩個骷髏一樣的通體漆黑的小怪物，力大無比，衝過來把舅舅按在地上往他嘴裡塞沙土，一邊塞一邊罵罵咧咧，然後居然被舅舅放的一個巨響的屁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她手舞足蹈一驚一乍地講完了，偷偷瞄了眼肖黎看他有沒有被嚇到，卻正好對上了肖黎望向她的黑漆漆的眼睛。
肖黎的臉上都是笑，他說：“你知道嗎田小棠，我一直不想搬來這裡，不想離外婆那麼遠——
他頓了頓，“但幸好我來了，幸好我遇到你。”
春節過後，肖黎家還是偶爾會傳出爭吵聲，異常激烈的時候胡同的大人們也漸漸試著敲門勸一勸，但那扇門還是如往常一樣緊閉著。
田小棠的爸爸媽媽卻和肖黎的爸爸媽媽慢慢熟絡起來，肖黎的媽媽也會偶爾來田小棠家串個門，田小棠的媽媽便會拉著她的手進屋聊上半天。
肖黎的爸爸還是一副冷漠的樣子，但是小棠有好幾次看到他和自己爸爸靠在門口抽煙，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句話，慢慢的也有了點友好的樣子。
假期漸短，開學在即。小棠媽媽越來越喜歡穩重老成的肖黎，也同意了他和小棠一起上下學的請求。
小棠很開心，雖然坐媽媽的自行車挺好，但和與肖黎同行比起來，自行車那個帶小棉墊的後座好像也沒那麼誘人了。
開學後的日子在肖黎和小棠的結伴而行中悄然流逝著。每天早上肖黎等在院子裡，每天放學小棠等在校門口。
英俠英傑慢慢開起了他倆的玩笑，後來連袁柳也時常鬨脾氣說田小棠居然對一個外人比對她更好。
那一年《仙劍奇俠傳》的熱播引起一大片仙俠熱潮，班裡都在討論胡歌和彭於晏誰更帥，女孩子們紮堆兒去影樓裡拍趙靈兒裝扮的寫真照。
後來的一集演到了阿奴和唐鈺小寶的驚鴻一吻，女孩子們一聊起來就沒完沒了，激動得大呼小叫。
那天放學後的路上，田小棠認真地對肖黎說：“我想好了，長大後我要當明星，穿碧色羅裙衣袂飄飄地和彭於晏在青山上接吻！”
肖黎一邊笑一邊說：“那我長大當導演，當最厲害的導演。你想和誰接吻，我就把他請過來拍戲，請最帥最紅的男明星，讓你好好親。”
那天晚上，肖黎家傳出的打罵爭吵聲，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大，都要可怕。
胡同裡的男人們那天沒人敢走過去敲門。田小棠縮在屋裡，聽著偶爾冒出的肖黎的喊叫聲，心裡難受異常。
第二天早上，田小棠早早等在院子裡，她有點怕見到肖黎，但更怕他不再出現。
肖黎還是準時來了。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隻是對小棠招手說走吧。小棠哇的一下哭出聲，她一眼看見了肖黎右側顴骨上那驚心動魄的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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