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叫灌賢。
按輩分灌賢是灌夫的侄子,年齡卻隻比灌夫少兩歲。他在長安街有個賣女人飾花、脂粉的店鋪,可能因為職業的緣故,所以特彆的細皮嫩肉,有點“二妞形”。灌夫認為他就是個軟柿子。
灌賢從灌夫身邊經過,灌夫腳步蹣跚,兩人差點撞著。灌夫醉眼微醺,搡了搡灌賢肩膀:“小賢子,你……你著什麼急啊。”
灌賢趕忙退到側麵,給灌夫讓道:“煩勞叔叔見問,我找程將軍。”灌夫不耐煩灌賢酸腐樣子:“什麼成將軍敗將軍。噥……去去去”揮手示意,灌賢急忙離去。
回頭看那雁門尉史仍自一絲不苟對付食物,灌夫長出一口氣,打個飽嗝。暗自慶幸這外地佬不來“關照”自己,確實如此精美食物,前線哪裡有得吃!
灌夫再看田蚡仍在刻意賣弄,眾人不住的諂媚,不由狠狠地吐一口口水,再咽下一口口水,但總算還記著竇嬰之前的交代,自個兒也喝的七七八八了,就拖動腳步要回自己的席位。
灌賢的女兒年前選秀進了長樂宮,現在來找程不識,是希望程侍衛長能對自己的女兒多多關照。灌賢著意奉迎,隨著高帽子一頂頂送上,就是程不識這樣的木頭人也不自覺地飄飄然了。在最高等級的自我實現需求刺激下,老婆管理的威力暫時被屏蔽,居然被哄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灌夫看見灌賢竟然又在敬酒,這小子的斤兩自己是太清楚了,不消兩觥,他就會麵紅耳赤頭重腳輕,隨便都喝過他!灌夫就走過去,然後就發現:老程居然喝酒了!
“將軍?我以為真是,原來老程啊。我說老程辛苦啊,長樂宮的門沉不沉啊?你不是老婆不讓喝酒嘛,這小子比你親婆娘都親了呢?”灌夫扶著兩人肩膀,把腦袋探到兩人之間:“呐,我敬……敬兩位一杯。”
程不識喝酒被逮著,隻好略表意思,並沒有喝光。而灌賢這時候並沒有在意,他滿腦子關心著自家女兒的前途,他看程不識沒喝完,自己也就沒喝光。
看灌賢喝得“感情不深”,還又要繼續和程不識說悄悄話,灌夫積累了一晚上的怨氣,這回終於找到了出氣筒。灌夫今晚很不爽,很想發飆,隻是不好找彆的人發,現在他瞄準這個灌家的後生晚輩軟柿子——自家的晚輩總可以教訓吧。
灌夫大聲叱道:“你這個灌賢,平時說起程不識來都是不值一文錢,現在長輩我來敬酒,你跟小女人一樣跟程不識咬著耳朵嘰嘰咕咕,沒點禮貌。”
他這一通罵,灌賢沒有吭氣,因為灌夫的輩分比他高。程不識也沒有吭氣,因為灌夫敬酒他沒喝,也沒有避席,自知理虧,平時又被欺負慣,而且他秉性謹慎,不輕易跟人計較。
但是有一個人作出反應了,反應很快,還很犀利!因為鬥嘴皮,鑽空子,刀筆捭闔本就是他所擅長的。
這個人就是田蚡,剛才灌夫勉強他飲酒,已經勾起心底舊恨,覺的很不痛快了。現在聽灌夫罵的灌賢,其實也是指桑罵槐,指著灌賢罵田蚡。這個時候灌賢不敢搭話,程不識沒有吭聲,田蚡自然就把話茬子接過來了:“我說姓灌的,你這話什麼意思?程不識和李廣是東宮和西宮的衛尉,你今天當眾侮辱了程不識將軍,讓宮裡衛戍的將軍們麵子往哪兒放啊?”
如果隻說灌夫罵了灌賢,那沒什麼大不了的。灌賢一個小輩子弟,沒什麼文章可做。現在田蚡先拉出個程不識,又從程不識帶出來李廣,一下子把問題擴大了:程不識跟李廣一個是皇帝寢宮的衛隊長,一個是太後寢宮的衛隊長,“打狗要看主人麵”,這兩個人能讓你隨便罵嗎!
灌夫臉色有點青起來,田蚡接下這一茬,再這一激,於那灌夫正如火上加油,額上的一條青筋漲了出來,臉上連著太陽窩的幾條筋,儘在那裡抽動,壞笑道:“老子今天豁出去,管他們什麼姓程的姓李的!我還想罵你呢!”
灌夫喝了幾杯悶酒,一直覺得身體不痛快,現在放下顧慮,不覺離座張牙舞爪,舒動起筋骸。不一會兒活動完了,就對田蚡說道:"嘿嘿,丞相以前不是很會跳舞,一起來嗎?"這是挑釁田蚡的意味了,田蚡假作沒聽到。
灌夫惹動酒興,連問田蚡數句,看對方仍是不見不答。灌夫乾脆移動酒觥位子,就到田蚡席上。
竇嬰見灌夫語帶蹊蹺,不清不楚,怕他又要招災惹禍,就要過去扶灌夫,邊替灌夫對田蚡謝過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小子喝幾口忘憂湯他就醉了,醉了醉了!”邊把灌夫往外拖,想讓他到外廂去休息休息。
沒想到竇嬰過來勸,卻惹動灌夫心底怨氣,更為他鳴不平!他趁著酒意厲聲說道:“魏其侯掌權時,有些人還是個郎官,往來竇家,陪竇嬰飲酒,一會兒跪一會兒起來,說跳舞就跳舞,對魏其侯的恭敬就好像是竇家的孫子一樣。”灌夫模仿田蚡當年的樣子,惟妙惟肖,大夥兒一看,就知道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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