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義能起身了,從生死邊緣再次掙紮著回來了。
邢義被移坐到窗戶前,沐著斜照的陽光——這裡的太陽比長安斜的更多。雖然為了不汙染室內的空氣,這屋裡的柴火炕灶處理的相當巧妙,火力旺,又不冒煙,更沒氣味,但到了窗戶前,精神還是一振。
在黑暗的深淵中徘徊許久,更覺光明的可貴!邢義看著院子裡忙忙碌碌的三個人,想著日夜守護的身影,眼中閃爍著淚光。那是對重生的喜悅,更是對對晁魯圖夫婦的無儘感激。
麵前一碗酥油茶,暖暖的感覺。晁魯圖端來剛熬好的湯藥,笑容和窗外初升的冬日暖陽一樣。
“謝謝您們!”
晁魯圖笑得更燦爛了,也許是獸醫的緣故,他與治療對象並不擅長或是說習慣太多的交流——倒是和病人家屬會說上幾句。
“茶還沒喝?那先不急服藥。”晁魯圖看著麵前真情流露的漢子,佩服他的頑強,但該有的注意事項還是得提醒一下:“要先墊下胃。這藥用來打通淤積,藥性比較衝!”
“好好,我先喝了茶。”這茶類似早餐,邢義幾口悶下,就要去端藥碗,晁魯圖趕緊止住,讓再緩緩。
邢義卻自信的很,不就吃個藥嘛。等不了多會,又去端藥,晁魯圖隻得提醒他:“慢點。”邢義點頭,但已經一大口嗦了進去——慢騰騰小口小口的那是重病號和娘們兒的樣子。
邢義隻覺一股濃鬱熱流直衝天靈蓋,趕緊閉緊嘴巴,免得一口噴出,然後臉就唰的掙紅,感覺下一刻就會從耳朵往外冒氣!
晁媽媽收拾完院子,背著農具回來,恰好看到邢義的樣子,撒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邢義趕緊分小口把藥湯咽下,然後掩飾地向晁魯圖尬笑。
晁魯圖不覺的有什麼好笑,但理解地回應了一個咧嘴。晁媽媽卻繼續說話:“你們這些爺們啊,做事就沒上過心,自己喝藥孟浪,還直接給揚娃兒啃牛肉乾!你們皮糙肉厚,鐵齒銅牙的,讓一個錦衣玉食的嫩娃娃怎麼禁受的住?”
邢義更是無地自容,確實考慮多有不周全。前麵著急逃命趕路,後麵又受了重傷,無瑕他顧,也真是難為這孩子了。看邢義更是受窘,晁媽媽又撒下一串豪爽的笑聲繼續去忙碌了。
這樣的日子真好,邢義心想,卻歎了口氣!
這時候的“嫩娃娃”竇揚不知道自己還被關懷著,正和晁昭一起在小鎮裡瞎逛。他偷摸帶出來韓說送的彈弓,和晁昭收集合適的小石子做彈丸,轉頭發現有一種乾的野果子挺趁手,高興了一下,兩人采集了兩大把。後麵卻玩不起來,這季節沒什麼飛鳥,但凡要找個顯眼的目標露上一手,晁昭就說那是誰誰家的,不興打他的。到了前麵人多的村口,竇揚就把家夥收了起來。
這時候月氏的人們雖然初步有了私有財產的概念,但還是共同勞作,所有的收獲都由大家共享。無論是狩獵獲得的野味,還是采集到的果實,都平均分配給每一個成員——分回去怎樣處理那由個人決定。在這樣的生活模式下,人們之間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利益紛爭,隻有互幫互助和團結一心。
即使有了貧富分化,這裡還有個每年一次的互偷節,用來再平衡財富的不平均。所以原始共產淳樸的民風如同清澈的溪流,流淌在人們的心中,他們無事可做時就蹲在家裡休息著。戰後遷徙到這裡是比祁連山更富饒的牧區,不用擔心物質的匱乏。
他們又在屋子前曬太陽,順道檢閱了經過的兩個小孩——或者說兩個小孩檢閱了他們。快走到路儘頭的時候,竇揚就聽到了一陣小孩的歡呼聲,回頭看一下晁昭,這家夥這次終於不反對了,加緊腳步往前麵找去。
月氏的孩子們自然沒有繁重的學業壓力,除了晁昭,其他人連字都不用學——傳遞消息就靠口耳相傳。他們可以光著屁股在沙子上打滾嬉戲,也可以下池塘遊泳,有時也打架,他們還能像猴子一樣爬到桑樹上摘桑葚吃。
現在初冬,玩法相對匱乏一些。再過一陣子,當大地被白雪覆蓋,孩子們就可以打雪球,分成兩隊,在雪地裡奔跑、躲避,互相投擲雪球。歡笑聲、呼喊聲在空氣中回蕩。大人也會來,既是玩樂,也算是給孩子們體能和狩獵技巧的訓練。
很快他們就找到了快樂笑聲的起源處:轉角拐彎處,有一處大土坡,前些天下的不大不小的初雪,現在化的到處泥濘。一夥小朋友過來的時候,一個腳下打滑,哧溜下去,居然沒受傷,還挺好玩!於是,其他人紛紛效仿,然後這裡就成了網紅打卡地。
竇揚和晁昭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堆小朋友上上下下,玩的不亦說乎。而坡頂上站立著女娃娃成功吸引了兩人都注意。
她八九歲模樣,看到有陌生人來,小小的身影站得筆直。微微揚起有點嬰兒肥的小臉,讓下巴表示著一絲驕傲,她努力地想要顯得自己高貴。
她的身上披著由獸皮精心縫製而成的衣物,獸皮經過仔細的處理,柔軟而富有質感。用一些彩色的羽毛或小巧的貝殼作為裝飾,在陽光下閃爍著獨特的光芒。脖子上掛著用獸牙和彩色石頭串成的項鏈,每一顆獸牙都經過精心打磨,石頭也是被挑選出最鮮豔、最美麗的。
大大咧咧竇揚的注意力全不在此,看到熱鬨就往上湊,看那女孩兒猶豫著想要滑卻又放不下身份舍不得衣服,就排到前麵那人身後。晁昭是跟了過來,掃了一眼眾人,就注視著泥濘的坡麵和泥猴子一樣穿梭的小朋友,在猶豫要不要參與其中。
那女孩兒發現兩個新來的小朋友居然都把她當做不存在的樣子,心下鬱悶,朝著一個一個殷勤給她遮陽的大男孩拋個眼色。那男孩心領神會,上前對著竇揚一指,喝道:“嗨!新來的小孩,你哪裡來的?遇到貴女也不施禮也不問候?”
貴女,是月氏部族重點培養的一些小女孩,她們中的優秀者將成為巫師、祭司、翕侯,甚至成為月氏王!
“你誰啊?”見過風浪,而且本就是學堂裡“混世魔王”的竇揚才不怵他,雖然對方比自己高近一個頭,墩墩實實的。
“我是黑特,我是貴女的首席的首席侍衛。”沒想到這家夥還老老實實地報上名號。隻因為貴女的首席侍衛太多,每個都是首席,所以他就給自己再加上一個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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