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臣打著呼嚕睡著的時候,馮希延拖過被子給父親蓋上退出了裡屋。
漆黑的夜裡,他第一次難以入眠,心裡盤算著要去找多吉詢問父親的情況。
輾轉反側中,馮希延仿佛看到了一個橫刀立馬的大將軍馳騁在一片無名的荒原,手中的戰刀所向披靡,刀光過處,血肉橫飛。
大將軍一轉頭,炯炯有神的雙眸直逼馮希延的兩眼,眼神中透出的是時而剛強堅毅時而撲朔迷離的光芒。
大將軍的眼簾朝著馮希延忽閃幾下,再次舉起長長的戰刀殺入黑壓壓的敵營。
突然,一陣緊密的槍聲驟起,子彈洞穿大將軍的身軀,徑直朝馮希延疾馳而來。
刹那間,馮希延隻覺自己的身軀仿若懸於半空,子彈繞過身體儘數射向了那難以分辨方向的暗夜蒼穹。
大將軍單手托著馮希延的身軀,另一隻手緊握盾牌,穩穩地立於那無邊無際、不分左右的虛幻之境。
“爸!”馮希延透過雲霧依稀看清了大將軍的麵容。然而,當他想進一步摩挲那一張熟悉的臉龐的時候,人影漸漸消失,托著自己身體的大手也已不知去向,整個身體孤獨地懸浮在虛幻境界。
懸空的腳下戰馬嘶鳴,黑壓壓的敵人如烏雲遮月般擁向天際儘頭的大將軍。
大將軍拚儘全力,手中的戰刀幻化成一抹電光。電光閃過,大將軍偉岸的身軀煙消雲散。
“爸!”睡夢中的馮希延猛然發出一聲驚恐的叫聲,雙手伸向大將軍消失的方向。
“三兒,三兒!醒醒,上學快遲到了。”菊花聽見馮希延的叫聲,趕緊來到床邊關切的說道:“做噩夢了?”
“我爸呢?”
菊花稀罕馮希延第一次在醒來的時候尋找馮家臣的影子,便說道:“今天議事局問政,你爸早點去準備。快起來吃飯,送你去上學。”
吃飯檔口,馮希延把他的夢境告訴母親,菊花不以為然:“昨晚批評了你,晚上就夢見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你這回是上心了。”
吃完早飯,菊花把碗筷胡亂丟進水槽自言自語道:“教育孩子看來還是得父親,立竿見影。”
騎著自行車送完三兒到學校,菊花風一般地趕到單位。
整個上午的工作按部就班,菊花推著小車把該發的勞保逐一送到工位,回頭認真打掃了庫房的衛生,把辦公室的桌椅板凳擦的錚明瓦亮,然後把所有的茶杯都斟滿水。
低頭出門的時候菊花和車間主任撞了個滿懷。
車間主任是個本地人,土語名字就叫確吉拉巴,算是南平街經商的老板確吉的家族一份子。
確吉拉巴了解一些傳統地道藥材的初加工知識,雖然年齡偏大,但相對一張白紙的小年輕來說,也算是經驗豐富了。
所以雅礱藥廠籌建的時候,靠著議事代表確吉老板的介紹才進入藥廠上班。
確吉拉巴也是整個雅礱藥廠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菊花是市首夫人的核心人物之一,除了車間主任身份外,他的另一個身份還是雅礱藥廠主管行政的副廠長。
拉巴進門的時候也是低著頭想著心事,進門的動作都是在無意識的慣性作用下完成。與菊花撞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感覺到疼。
如果不是菊花提醒,估計他都不知道撞到了人。
“確吉廠長,您在想啥呢,這麼投入。”菊花的聲音把確吉拉巴拉回現實。
“哦,趙師傅,剛才聽廠長說這兩天開議事局會議,新政計劃給所有一線公司漲薪水,這可是大好事,我在想能漲多少呢?”
“是嗎,我沒聽說。我們家老頭子不允許在家打聽政府的事情。不過漲薪確實是個好事,等著好消息吧。我去打開水。”
嘴上不說,菊花聽到漲薪的消息心情還是非常愉悅,臉上的笑容掛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她迫不及待地騎上自行車往回趕,想從枕頭風裡探聽一些令人愉悅的新鮮谘訊。
平日顛簸的搓板路在菊花心情的作用下也顯得異常平坦,甚至雅礱河畔吹來的風都是如此清新怡人。
當自行車拐入市政柏油馬路的瞬間,菊花不自覺地加快了腳蹬的速度。
馮家臣和布窮家的排房門口站著一堆人,菊花感到異樣,腳下的速度加快,在離排房台階不到一尺的距離猛地捏了一把手刹,自行車發出刺耳的尖叫停下。
尖叫聲引起圍觀的人群的側目,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往常的熱情招呼,而是人群中投來的冷漠目光冷漠。人群的背後傳來一句冰冷的聲音。
“馮夫人,你可算回來了。確吉市首等你多時了。”
確吉市首?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他什麼時候成了市首?那馮家臣呢?
剛才還愉悅的心情瞬間掉入冰點,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難道三兒早上的噩夢成真?
陪伴馮家臣一生的菊花此時反倒冷靜下來,他們夫妻經曆過多少次生死與共,艱難地走到了今天,無論發生什麼,菊花自認為都可以應付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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