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船隻再度遭遇了逐光魚群。
魚群躍出海麵,與風同行,鱗片與薄翅同樣閃耀,彙成泛著赤色霞光的雲彩。天與海被這些小生命無限拉近,墜落的太陽流淌著起伏在我們身邊。
它們曾帶來災禍,此刻卻又如同我們親密的同伴。
我的朋友是我曾經的敵人,我的錯誤曾經無可置喙,我的叛逆曾被視作勇氣,我的手段曾經帶來勝利。
危險並不永恒,陪伴總不長久,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萬事萬物隨時光的前進而腐朽,剝離層層包覆的舊繭,露出灰色的內裡,在光下黯淡無光,在暗處璀璨生輝。命運似乎總是如此,如一片波瀾壯闊、時時可能風雲逆轉的海。
因此我允許一切發生,允許欺瞞、虛偽、粗鄙、愚蠢、搬弄是非;允許非議、指控、混亂、暴力、不得善終。
我當殞身於此。
是非功過,交予後人評說。』
“呼……”海澤爾長舒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稿紙。
可即便結束了閱讀,壓在她心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並沒有隨之褪去。
那是什麼?就連她自己都不確定。
“親愛的,你看起來很累。”沈眠將手搭在她手背上,關切建議,“你持續護航精神緊繃了一整天,不應該再在我這裡讀故事,而應當去休息一段時間了。”
她本意是安撫,可溫涼的體溫令海澤爾下意識皺了皺眉,反手捂住她的手。
沈眠似是笑了一下,卻抽回手,輕輕推了推她:“快去睡一會兒吧。”
“……我沒事。”海澤爾這才如夢方醒。
沈眠說得沒錯,自從那日遭遇逐光魚群、海澤爾通過光魔法引走了大量逐光魚,展現出部分能力後,船員們就開始對她另眼相待。而隨著之後一段時間船隊幾次遇險,海澤爾不僅解決了他們所在船隻碰到的麻煩,還有餘力去救援其他船,這種高看一眼很快就變為了禮遇有加。
海澤爾也沒有愧對他們的期望,這些時日基本一直在甲板上護航,隻有在實在疲憊精神不佳時,才會回到船艙,和沈眠聊一陣子。
沈眠孱弱的身體不支持她總是和海澤爾一起待在甲板上,但海澤爾總會在這時把一天裡碰到的意外情況告訴她。
沈眠會擔憂而驕傲地擁抱她,給她解釋那些導致意外的海洋生物的習性與應對措施,再幫她科普她們當下所在海域比較常見的生物族群以及如果碰到應當如何處理。
即便不是第一天相識,海澤爾偶爾還是會震驚於她的博學。她似乎什麼都知道,遠超道聽途說的深度和廣度,以至於海澤爾偶爾都會產生一絲隱秘的懷疑,不明白如此大量的知識和經驗怎會彙集在這樣年輕的身體裡,亦或分不清美麗女人蒼白的軀殼裡,與自己對話的是否是一個與外表同樣年輕的靈魂。
她都不清楚自己怎麼會產生這麼荒謬的想法……明明沈眠隻是特彆喜歡看書。
日常太忙碌,海澤爾很快把這些荒唐事拋之腦後。
誠然海澤爾早有反心,在女王組建的船隊上展現出的自然不是自己的全部手段和最強的魔法,但天賦與堅毅的心性早已在她體內組合成不可小覷的力量,恐怕許多年長的魔法師如今都無法在魔法交鋒中勝過她。
能在單純的傳統魔法對抗中穩壓她一頭的,大概隻有王位上那位驚才絕豔的統治者。
這不代表海澤爾會畏懼。
這些時日她一直在悄悄練習曾經跟烏姆布裡爾·夏普提起過的魔法,巨大的魚叉和帶刺的漁網在船底掀動暗湧,將發動攻擊的海獸壓入更深的海底,又在船隻離開時化作魔力逸散。
海澤爾甚至會刻意操縱魔法隻進行控製不造成傷害,以此來練習微操。會被掀上海麵的隻有翻湧的波浪,無人能發現異樣。
伴隨著她的練習,船隊距離伊蒂絲·愛德華茲給出的地點越來越近,或許不日就將與早先出發進行圍剿的騎士團彙合。
與此同時,沈眠筆下的故事似乎也臨近了尾聲。
航行過程中她一直在寫作,目前在寫的仍然是曾經給海澤爾讀過的故事——有關海,有關那柄失落的鎮國之劍。
這次出航似乎給她帶來了諸多靈感,船隊在沿途碰到的危險都被撰寫入了故事中。起初海澤爾以為她想寫一個紀實的冒險遊記類故事,但後來她卻發現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字裡行間的種種跡象暗示著,這並不是一個輕鬆的探險故事。或許從最初她就該意識到——從得知這個故事的主角早已下落不明時。
現實填補了文字的留白,悲劇在此以倒敘起筆。
“主人公會在海上死去嗎?”海澤爾沒有立刻依言去休息,而是沉聲問。
“……這是一柄劍的故事啊。對於死物而言,何謂死亡?”
沈眠笑笑,如是回答。
“劍刃可折,劍魂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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