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心下已然有了準備,可驟然聽得這話,裴芸仍是有些意外,畢竟這一世合房的日子較之前世早了好幾日。
她也不知太子緣何突然來了興致,偏偏選在除夕這天,但她向來揣摩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末了,便也隻識趣地福了福身,淡淡應了聲“是”。
太子要留宿琳琅殿,少不得要做一番準備,待裴芸回了東宮,殿內裡裡外外的宮人已然開始忙活起來。
書硯書墨伺候裴芸沐浴梳洗,換上一身寢衣,裴芸便倚在內殿的小榻上,靠著引枕,翻看閒書。
大抵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頭響起通傳聲,她方才慢條斯理地下榻行禮。
李長曄入了殿內,並未落座,與裴芸道了兩句,徑直去了浴房。
書硯書墨一直是貼身伺候的,雖說她家娘娘上回侍寢已是一年之前,但其中流程兩人可沒忘。
她們手腳麻利地熄了殿內大大小小的燭火,隻在外殿留了兩盞,內殿則隻有一小盞擱在床榻前,並在那床頭的圓杌上置了個搖鈴。
是事後用來喚水的。
整個琳琅殿霎時昏暗下來,裴芸也慢悠悠自小榻移至床沿坐下。
她原還算淡然,畢竟不是新婚,可或是久違地身處這般場景,她不自覺揉皺了手底的裙擺,竟生出幾分緊張。
畢竟,算起來,前世她落水前,他們也已有近一年半未曾有過親密之舉。
更何況,無論哪一世,即便兩人已成婚七年,那事兒也寥寥可數。
且幾乎每一次帶給裴芸的感受都不算佳。
思忖間,她驟然聽得一聲“都下去吧”,緊接著便是零碎的腳步聲和隔扇門閉合的聲響。
昏黃燭光間,裴芸抬眸望去,隔著放落的層層帳幔,男人魁梧高大的身影在其間影影綽綽。
他提步往內殿而來,大掌拂開紗幔的一瞬,裴芸的心停了一拍。
退了繁瑣的華服,出現在她麵前的太子著一身單薄的素色寢衣,儘數展露出他結實挺拔,孔武有力的身軀。
太子雖看著文雅,但在武學上卻不曾落下,不論嚴寒酷暑,每日晨起必會練劍,一月裡也定會挑幾日,去京郊跑馬騎射。
不但練就了比常人更強健的體魄,還有過人的體力,然這體力,於裴芸而言,才是最折磨的。
眼見太子行至床榻前,裴芸欲起身,就聽那人淡淡道了句“安置吧”,她便心領神會,應聲罷,乖乖入了床榻裡側。
李長曄卻不急著上榻,反是看向床頭燃著的小燈,然才湊近,卻聽得耳畔響起一聲“殿下”。
他折首看去,便見他那太子妃用輕柔婉轉的嗓音小心翼翼道:“殿下可否不熄燈,諶兒近來總與臣妾一道睡,為了起夜方便,晚間總是燃著燈的,臣妾有些習慣了……”
裴芸也不知這樣的借口能不能說服太子,因兩人合房,除卻新婚夜,始終是熄了床頭這盞小燈的。
她心下忐忑,可那男人卻隻也深深看了她一眼,便風輕雲淡地道了聲“好”,轉而入了榻內。
隨著他掀開衾被的動作,一股冷風趁虛而入,凍得裴芸微微一縮。
待男人在她身側躺下,她也緊跟著在床榻上躺好。
一陣窸窸窣窣的被褥聲後,殿內一片死寂。
兩人如往常一般誰也不開口,裴芸盯著帳頂繡的西府海棠,等了好一會兒,心下打鼓,有些摸不準太子今夜作何打算。
正當她微微側過眼欲一探究竟,卻聽床榻發出細微的一聲“吱呀”,一道陰影驟然籠住了她。
裴芸的呼吸亂了。
男人極具侵略性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淡淡的,方才沐浴罷殘留的水汽。
燭光映照下,他俊逸的眉眼半明半暗,那雙打量著她的眼眸黑沉沉若幽穀般深不見底。
李長曄極少在這般情況下燃著燈觀察他這妻子。
大婚後第一晚,或是覺得羞赧,她怯生生開口求他熄了燈,他也知女兒家麵皮薄,自那以後不必她說,便也先主動滅了燭火。
隻是沒想到,今夜,她卻要求留了燈。
蜜色的燭光透過紗幔柔柔撒下來,此時,她平躺在床榻上,一頭烏黑的青絲披散在枕上,襯得她愈發膚白勝雪,那雙濕漉漉的杏眸微微顫動,因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閃過一絲驚慌,胸口呼之欲出的飽滿亦起伏地厲害,似為了掩飾這般情緒,潔白的貝齒輕咬朱唇,倒教那唇瓣若染了胭脂般愈發紅了。
李長曄雙眸微眯,喉間霎時湧上一股難言的乾渴。
衾被之下,兩人肌膚相貼,體溫相熨,那人更是半個身子如山般沉沉壓著她,裴芸想感受不到也難。
隻察覺異樣時,她分外驚詫,不知是因著時隔太久,還是怎的,太子今日動情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感受到帶著厚繭的滾燙大掌烙在她腰間的一瞬,裴芸彆過眼,雖是她主張要燃燈,可這般清晰地看著對方實在是不自在。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兒,她身子僵硬,一雙柔荑不由得緊緊攥住了手底的被褥。
已近子時,窗外風雪愈烈,疾風呼嘯,不住地撲撞著窗扇,哐哐作響。
天地間的響動掩蓋了殿內很快發出的一聲急促的痛呼。
其間風月亦隨之戛然而止,李長曄呼吸微亂,垂眸看去,便見裴芸一雙秀眉緊緊擰在一塊兒,麵露痛苦之色,泛紅的眼尾有晶瑩的淚珠欲墜未墜。
他不禁蹙眉,除卻新婚夜,他還是頭一次這般清晰地看到她被驅入時的模樣。
他知女子此時會不舒服,卻不想她表現得這般難受,可明明從前合房並不曾聽她吭過一聲。
難不成是時隔太久,有些不適應了。
李長曄這般思忖著,刻意等了片刻,方又緩緩繼續。
被那熟悉又難熬的鈍疼重新包裹之際,裴芸微微睜大了眼,她沒想到,太子竟並未停下來。
今夜,她是故意不滅燈,便是想起前世他們最後一回合房,她失了孩子,心下煩躁絕望,處處表現出難受與不願,此後太子再未碰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