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珣忽然又頓住,偏頭看向她。
一雙含情目,此時像是猝了冰霜。
黃時雨隱隱發慌,直接調開視線不理他。
“回去。”他低聲警告。
“多管閒事!”她回。
金主失笑道:“你倆在打什麼眉眼官司?”
簡珣悶悶不樂,並未作答,隻勉強展顏與金主告辭,其餘幾人也相互拱手而彆。
等人都走了差不多,金主回身粲然一笑,一把摟過同樣悶悶不樂的黃時雨,“你來啦,跟我進來。”
黃時雨連忙旁移兩步,避開他的手,賠笑道:“我自己走!”
金主暗笑,將鞠丟給小廝,抻了抻胳膊,“稍等我會。”
“不急,我等您忙完再打擾。”黃時雨非常乖巧。
她跟在金主身後,邁進正廳,隻聽他道:“銀鶴看茶。”
“是,公子。”叫銀鶴的丫鬟躬身領命,笑吟吟邀黃時雨落座。
而金主已經被另外兩個包圍。
他習以為常展開雙臂,兩名丫鬟熟練地褪去他腰帶外衫,黃時雨忙不迭轉過身。
他都這麼大了,怎麼脫衣服還得讓美女姐姐們幫忙啊,黃時雨蹙眉忖度。
身後不一會兒就沒了動靜,她才敢轉過身回到座位。
銀鶴提裙款款而來,含笑斟茶,“公子請用。”
黃時雨柔聲道謝,雙手奉上櫻桃糕,叮囑道:“吃之前加熱一遍味道則更好。”
銀鶴莞爾,端然接過。
淺抿一口金主家的茶,與上回飲的一樣好喝,滋味卻又不同,立即有異香黏附舌尖,久久徘徊,甘甜之氣不斷回蕩。
從未有過的體驗。
怨不得他喝不下黃記的蘭霜乳茶。
黃時雨陷入了沉思。
約莫一個時辰,金主沐浴更衣完畢,滿頭青絲散在背上,額前碎發編成幾縷細小辮子,隨意挽於腦後,縛以霽青色繭綢絲帶,襯得白瓷的肌膚愈發清透,墨黑的鴉發也愈發濃釅。
身上則穿霽青色寬袖襴衫,鎖著雲水藍滾邊,也不知是什麼料子的,綢不似綢,羅不似羅,隻覺薄如蟬翼,流動如雲,恍若天衣。
因那衣料極為特殊,黃時雨多看了兩眼,為了不失禮,她也隻看了兩眼,然後十分謹慎恭敬地起身。
這是真將他當成老師了。
金主招呼她,“跟我來。”
二人進了書房,金主將門關上,丫鬟卻沒跟進來,黃時雨現了怯,回頭瞅著門,想打開又覺得唐突,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背過身,金主忍不住偷笑。
他往太師椅裡一坐,指著書案對麵為她準備的圈椅,道:“以後,你就坐這兒。”
黃時雨連忙謝座,這才將練習三日勉強能入眼的仿雙手呈上,“老師,請您過目。”
金主抬眼看她,笑道:“才三日就進步這麼多。”
黃時雨道出訣竅:“說來也怪,我將它們當成字寫的時候束手束腳,當成畫兒反倒信手拈來。”
她天生眼波盈盈,再加上心情愉悅,更添幾多生動嫵媚。
金主目光不意抵上她的,頓覺灼灼地撩人。
又見她赤誠信賴,倒是不好再糊弄她,於是斂神正襟危坐,捺下心頭躍躍欲試的戲弄,認真指點起來。
如此一炷香時間匆匆而過。
黃時雨記在心裡,忙又將還未學成的三十個字遞上。
金主吐字清晰,說一口標準官話,聽不出鄉音,仿佛就是寶天府金平人。
金平乃大康都城,俗稱京師。
今日功課結束,既學得自己想要的,也不過多占用金主閒暇,黃時雨暗中拿捏分寸,乖覺地請辭。
“且慢。”金主喊住黃時雨,示意小廝將備下的東西取來,三本嶄新的書冊。
“下月初二我得回趟京師,月底又是大授衣假,咱倆少說夏至才能見麵,”金主指節敲著三本書,“這我給你挑的,有看不懂的摘抄下來,屆時一並問我,明白不?”
黃時雨豈有不應之理,忙雙手承接,心裡熱騰騰的,敬慕之意此時倒是全然真心了。
金主玩心頓起,“你都一口一個老師稱呼我了呢。”
黃時雨是個知禮的人,“您現在就是名符其實的老師,我打心底裡尊敬您。”
金主長長地哦了一聲,“那我就是你長輩咯。”
黃時雨遲疑地點了點頭,因為他隻比她大兩歲。
金主做長輩做習慣了,一點也不覺得兩歲差彆扭,壞笑著問:“那你打算如何孝敬我呢?”
黃時雨下意識絞了絞手指,“我,那以後逢年過節我都過來給您磕頭,奉上節禮,行嗎?”
金主不由吞咽了下,“呃,其實也不必這麼麻煩。”
“不麻煩的。”黃時雨一臉端肅,“老師學識淵博,慷慨多金,於我有教化之恩,等同再造,除了身生父母,以後我便尊您為長。”
金主陡然升起悔意,連忙抬手喊停。
“不行不行,這樣豈不顯得我很老,你且把孝敬放心裡,無需表現出來,也不要叫我老師。”
“那叫什麼?”
“就叫……”
他星眸閃著狡黠,笑嘻嘻道:“叫我哥哥。”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