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這——”
程慕寧一笑,“是不是徒勞,去過才知道。本宮左右又不會跑,尚書實在信不過,跟我來就是。”她又道:“紀芳,把邀貼給尚書,再替尚書正一正衣冠。”
……
此時的瓊林苑外早已車馬駢闐,回廊亭台人滿為患,一時間竟比早朝還熱鬨,幾個品級高的官員姍姍來遲,在北邊的宴台上飲茶圍談,品級低的則安置在稍下方的席坐,隻眼下入座之人寥寥,大多擠在假山邊那座涼亭下,議論之聲沸沸揚揚——
年輕人初生牛犢,膽壯氣粗,隻見一個身著墨綠長衫的仕子道:“聖上不出麵,單派個長公主能成什麼氣候?唉,看來叛軍攻入京城也是遲早的事,我等剛入朝尚未展露拳腳,這十年寒窗,也算白費了!”
另有謹慎之人左右張望,低斥道:“休得妄言,不想要腦袋了?”
但時下京中風氣就是如此,很有一種死到臨頭無所顧忌的放縱,眾人早就聽慣了這樣的話,麵色不改,其中一個看起來略微穩重的文官道:“諸位也莫要如此喪氣,我比你們早入朝三四年,雖未親眼見過公主神顏,卻也看過她替聖上批改的折子,當真是心有智珠,非同一般,說不準真有法子可解燃眉。”
那著墨綠長衫的仕子卻憤憤地接過話,“要真那麼神通廣大,還能在鄧州苦熬三年?我看此次賜宴,無非又是權貴們那套拉幫結派的招數,外敵在即,內鬥不休!這些高高在上的當權者,哪裡會把百姓放在眼裡,屆時讓將士們餓著肚子去打仗,也不妨礙他們吃香喝辣!再退一萬步,那起兵謀逆的鄞王也是他們程家人,待叛軍攻入京城,公主喚一聲皇叔,說不準還能再封個郡主當當呢,也怪不得聖上如今不作為,恐怕早有投降之意,隻礙著聲譽不好明說,偏要前線士兵流乾了血,來全他們皇家美名!鴻歸,你說是不是?”
被他推搡的粗衣仕子神色懨懨,隻捧著茶水搖了搖頭,似是懶得摻和,“快開席了,入座吧。”
他說罷就要離開這喧囂之地,剛一轉身,卻見假山那邊許敬卿和武德侯慢悠悠地轉了過來。
方才還大放厥詞的幾人臉色一變,立即垂首噤了聲,遠遠朝兩位作了個長揖,直待二人從這條錦石道上緩緩踱過,方撫胸鬆了一口氣,隨後又眾說紛紜地議論起來。
武德侯聽著身後的吵嚷聲,深吸了口氣:“嘶,長公主與聖上是存了這個心思?我說萬一,萬一真有江山易主的那一日,那我們可……要做好萬全準備啊。”
畢竟,鄞王或許會為了名聲留下一個沒用的廢帝,留下一個無足輕重的公主,但為杜絕後患,絕不會留下許敬卿這樣手握重權還與廢帝沾親帶故之人。
武德侯膝下次子又剛娶了許家三娘,同樣沾親帶故,隻怕要被牽累……
許敬卿聽出了武德侯話裡的意思,嘲諷地動了動唇,“聖上或許動過這個心思,但長公主,你小瞧她了,她與她母親一樣,心高氣傲,強得很,是絕不肯奉他人為主的。”
武德侯是兩年前才進京的,沒真見過程慕寧,隻背著手說:“一個女娃娃,真死到臨頭,還能有什麼辦法?不過眼下你給出了法子,她若能儘快說服裴邵,或還能有轉機。”
許敬卿道:“她素來與我不睦,未必肯按我說的做。”
武德侯又吸了一口氣:“那怎麼辦,真等叛軍打進京啊?不是我說,既然不是個聽話的,你何必由著她辦這什麼破宴,還巴巴跑這一趟,有什麼用?倒是平白給了她麵子,一個區區公主……”
許敬卿頓步,轉頭陰沉沉的樣子把武德侯嚇了一跳,“我倒是不想來,當日我讓你在路上動手,你又是怎麼保證的?如今事已至此,還能如何?”
說到此事,武德侯底氣明顯不足,瞅了瞅四下無人,才說:“我哪知道!我足足動用了半個營的家將,還外搭上二十幾個死士,這些人可是我費心培養了好幾年的,全白搭了!沒想到聖上這回如此周到,派去的竟不是些酒囊飯袋,能不動聲色解決掉我的人。”
說罷,武德侯好似氣不過,握拳就想重重砸向楹柱,又怕被人察覺,隻好悻悻收回了手。
許敬卿卻看向遠處瞭望台上的人,沉聲說:“周到的哪裡是聖上。”
那人像是立即察覺到他的目光,亦投來一道淡淡的視線,隨後敷衍地扯了扯唇角,從右手邊侍衛那裡接過一盞酒,遠遠朝他敬了一杯。
那看似沉著有禮的舉手間處處透著張狂和挑釁,許敬卿臉色變了變,向來不顯山露水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絲裂縫。
武德侯狐疑,正要順著他的目光探一探究竟,就聽圍牆之外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有人報:
“長公主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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