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這幾年，江鈺不是沒有遇到過想要向他拜師學藝的人。
可那些大多數都是被逼到窮途末路的凶狠之徒，在聽到了他瘋刀的名號後，才想學習他那一身狠厲的刀法。
還從未有過像這樣半大的孩子想要拜他為師，所謂的理由也僅僅隻是想要保護家人罷了。
心術不正之人，蓋因其所求非正道之伸張，乃私欲之填壑，妄圖以武之威逆乾坤之序，此等行徑，實與武道背道而馳。
若貿然傳之，無異於啟潘多拉之盒，禍端無窮。
而眼前這孩子，所求武藝，並非為爭強鬥狠，而是想以稚嫩之肩，承擔起佑親之責，其誌可嘉，其情可憫。
江鈺的內心有所觸動，收個徒弟，貌似也還不錯？可他這些年一個人肆意妄為慣了，他真的能夠當一個好師傅嗎？
程璟竹在一旁默默地等待著，內心十分忐忑，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會被拒絕，但仍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被拒絕沒有什麼關係，但倘若連邁出第一步的勇氣都沒有，眼睜睜地看著機會錯失在自己的麵前，那才是最可惜的事。
江鈺上前兩步，繞著程璟竹的周身緩緩踱步，步伐沉穩且均勻，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程璟竹不自覺的站得更筆直了些。
他的手指順著臂膀的骨骼緩緩按壓、摩挲，感受著肱骨的形狀與質地，從肩頭直至手肘，仔細探查是否有足夠的韌性與強度。
接著雙手移至程璟竹的雙腿，沿著股骨、脛骨一路向下，或輕捏，或輕敲，時而微微用力，以探測骨骼的密度與彈性。
江鈺的這一番動作，目的就是為了檢驗程璟竹是否具備練武的基本條件。
在武學的世界裡，根骨猶如大廈之基石，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根骨不佳者，即便心懷對武學的熾熱向往，傾儘全力、耗儘心血，恐也難以在這一領域鑄就輝煌。
當他人憑借優良根骨，在修煉內功心法時能迅速感知並引導真氣運行，如魚得水般順暢，根骨不佳者或許連真氣的微弱脈絡都難以捕捉，隻能在黑暗中摸索，費力不討好。
而於招式修習，根骨好的人可輕鬆駕馭淩厲剛猛、變化多端的動作，身體的協調性與力量的爆發渾然天成；可根骨差的，或許連基本的起勢、收勢都顯得笨拙生硬，更勿論在實戰中靈活施展、克敵製勝。
每一次發力，都似強弩之末，難以達到預期效果；每一次應變，都因身體的局限而遲緩滯後。
長此以往，即便耗費無數光陰與精力，在武學造詣上的提升也極為有限，終難突破自身瓶頸，達到登峰造極之境，隻能在武學的浩瀚海洋中，無奈地徘徊於淺灘，望洋興歎。
眼前的這個孩子，雖然已經錯過了練武的最佳年紀，但根骨尚可，倘若能夠靜下心來，願意吃苦，假以時日也能有所小成。
不提登峰造極，但完成心中所願，保護家人的話，還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江鈺微微頷首，算是對眼下的情況有了了解，也算是對心中的問題有了答案。
“做我的徒弟，可要吃不少苦頭，你能堅持著住嗎？”
“倘若你在訓練的時候喊苦喊累，嚷嚷著要放棄，那可是會被我揍的！”
程璟竹猛地抬起頭來，神情激動，就算他再蠢笨也聽出了這話中的言外之意了，江大哥有收他為徒的打算！
“我……我能堅持得住！我會刻苦練功，絕不喊苦喊累，絕不懈怠！”
因為太激動，程璟竹說話的時候都不自覺地開始變得有些結巴了起來，可語氣卻十分堅定，透露出了自己的決心。
江鈺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隻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解決幾個問題。
想到這裡，他提起擱置在地上的大刀，重新背回背上，邁開大步，朝程雲桃所在的方向走去。
程璟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江鈺為何一言不發地朝自家姐姐走去，但他還是第一時間邁開腳步，緊緊地跟在江鈺的身後。
“雲桃姑娘，你弟弟想要拜我為師的事情，你應該知情吧？”
程雲桃正蹲在地上撥弄柴火呢，聽到江鈺的問話，連忙起身應答：“我知道的，小竹方才與我說過，他十分仰慕你，希望能夠拜你為師。我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便鼓勵他前去一試。”
“眼下看來，江少俠的意思是……？”
破廟攏共也就這麼大，方才的那一番對話，程雲桃也早已聽得一清二楚，在她看來，江鈺是有想要收下小竹的打算的。
“那個，小竹他……”
江鈺本想順著話頭接著往下說，可鍋蓋縫隙裡飄出的香氣卻叫他的肚子沒出息地叫了一聲，他捂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一聲，試圖掩蓋尷尬。
雙頰像是被無形的手輕撫，熱度漸升，他眼神閃躲遊移，視線隻是在地麵與周圍的虛空交替轉換。
少年郎的麵龐原本白皙潔淨，一抹紅暈卻悄然自脖頸處緩緩升起，蔓延至臉頰。
表麵上毫無表情，實則內心卻在止不住地哀嚎：這肚子發出的破動靜，實在是有損他大俠的風範！白裝半天高人姿態了！
程雲桃有些想笑，但她不敢笑，害怕因為這一笑，把自家弟弟的武俠夢給葬送了。她也知道江鈺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想來也是有些尷尬的，便刻意不與之對視。
隻不過這嘴角著實是有些難壓，她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抿了抿嘴，故作鎮定地開口說道：“這兔肉嫩，隻需再悶一會就可以吃了。”
見對方沒有想要笑話自己的意思，江鈺心裡鬆了一口氣，麵上卻不顯，繼續維係著自己絕世大俠的風範，頗為嚴肅的開口說道。
“嗯，我是想告訴你，我剛剛已經檢查過小竹的根骨了，有些天賦，可以邁入學武之路。”
“隻不過這條路很是辛苦，你們作為家人的話，願意全力支持嗎？”
聞言，程雲桃側身看了一眼小竹，在見到對方真摯迫切的眼神後，擲地有聲地回複道。
“隻要是小竹喜歡的，且未悖逆公序良俗、倫理道德與世間法理，我便會堅定地站在他身後，給予他毫無保留的支持與鼓勵。”
“還請江少俠，收小竹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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