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戲園周邊呢？”江鈺開口問道，眼神中帶著幾分探尋，試圖在這困境中尋出一條新路。
“既然這夜市入口已經沒合適的位置了，那我們便將其舍棄，選擇戲園也不是不行啊？”他微微側身，麵向程雲桃，目光緊緊鎖住她，期待著她的答複。
程雲桃卻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無奈與洞悉世事的清醒，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江鈺看向戲園的方向。
“沒那麼簡單，難道你沒發現嗎？戲園前頭的空地上，莫要說正經支攤的商販了，連個跑活的人都沒有。”
她向前快走幾步，拉著江鈺靠近戲園些許，伸手指了指那片空曠之地。
“很顯然是早就有人交代過了，不想戲園的門前雜亂無章，影響戲客的感官。”
“你想想，那些達官貴人、富家太太們前來看戲，誰願意一出門就撞見亂糟糟的攤位，聞著混雜的食物香氣和煙火味？人家戲院自然是要維護好這片門麵，確保戲客們能有個清爽雅致的進出環境。”
“這南坊市從事各類營生的人被劃分為低賤之人，遭到他人輕視，可來此處消遣的人，卻又是城中其他坊市的閒散富貴之人，自然不能怠慢。”程雲桃收回手，再次歎了口氣，顯然是在為此而苦惱。
江鈺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眉頭微微皺起，心中不得不承認程雲桃所言極是。
“若是能拿下這戲園跟前的位置擺攤，不愁沒錢賺，隻不過現在還找不到門路，隻能先擱置著。”
“不如這樣吧，我們先去找夜市入口處的攤販們打聽打聽，看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程雲桃骨子裡就不是個輕易言敗的人，短暫的消沉如同春日裡的薄雪，轉瞬即逝，她很快便再次打起了精神，興衝衝地朝不遠處小跑而去。
江鈺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趕忙也抬腳追了上去。
離得近了，那喧鬨嘈雜的人聲、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越發清晰地傳入耳中。
先前走得急，一個勁地往裡頭鑽，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過這入口處呢，程雲桃好奇地張望著四周形形色色的攤販，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讓她不禁微微一怔，每日清晨在拐角處賣豆漿的那位婦人竟然也在此處！
竇巧慧還是一如既往地穿著那身樸素簡單的衣裳，粗布的衣衫洗得有些發白，卻乾淨整潔，透著一股質樸勁兒。背上的娃娃已經睡熟，小臉蛋紅撲撲的，腦袋歪向一側，緊緊靠著母親瘦弱的脊背。
程雲桃的目光又移向竇巧慧的攤位，發現夜裡的攤子和清晨的大不一樣，精簡了許多。
清晨那會兒，總是擺著大大的豆漿桶，熱氣騰騰，散發著濃濃的豆香，吸引著過往的行人，此刻不見了那標誌性的大桶豆漿，取而代之的是各類鹵製好的豆製品，鹵豆乾、鹵豆泡、鹵豆皮等等，
它們依照種類，整整齊齊地挨個排開，每一樣都擺放得規規矩矩，雖隻是個小小的攤位，卻被婦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程雲桃越過其他的攤子，徑直走到了竇巧慧的麵前：“姐姐，你還記得我不？”
此時並沒有太多食客來買吃食，眼下正是空閒的時候，聽到有人問話，竇巧慧打起精神，抬眼瞧去。
“誒，我好些有些印象，你早些天貌似有來我這買過豆漿，臨走前我還給你塞了塊豆乾，是吧？”
“真巧呀！又碰上了，覺得豆乾味道咋樣？是要再買些嗎？”
見對方還記得自己，程雲桃心中一喜，連連應和道：“豆乾很好吃，給我稱上一些吧，我帶回去給家裡人也嘗嘗。”
說罷，程雲桃便掏出些銅錢遞了過去。
“好嘞！”
有生意上門，竇巧慧自然是求之不得，拿起夾子夾了小半斤的豆乾，動作麻利地打包好後，遞給程雲桃。
這周邊的小攤實在是太多了，同那些五花八門的小吃比起來，竇巧慧售賣的豆乾雖然也是精心鹵製，可在外觀上太過普通，很難在第一時間吸引過往行人的目光。
她這攤位前的生意顯得頗為冷清，稀稀拉拉的幾個顧客，和周圍那些熱鬨非凡的小吃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隻不過這蝦米再小也是海鮮，雖然是少賺了些，但也聊勝於無，能夠貼補些家用。
“不知道姐姐該如何稱呼呀？”
程雲桃接過豆乾後，順手遞給了站在身側的江鈺，自己則上前兩步，拉近了竇巧慧的距離。
現在閒著也是閒著，竇巧慧也很樂意聊會天，消磨一下無聊的時光。
“我呀，姓竇，名巧慧，我這個竇不是豆漿的豆，是一個筆畫很多，很難寫的竇。”
“我沒讀過什麼書，也不識得什麼大字，可我老爹說，人至少要會寫自己的名字，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學會寫這個竇字。”
“小時候我還問我老爹呢，說咱們為什麼不能改個姓，直接姓豆漿的豆不就得了，剛好自家就是以這個為營生的，方便又好記。這話把我老爹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說我對祖先大不敬，要是個男娃的話，高低地來一頓家法伺候。”
“我才懶得搭理他呢，就一個賣豆漿的小門小戶，哪有什麼勞什子家法呀！”
談及自己童年時的趣事，竇巧慧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加鮮活了，她微微仰起頭，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陷入了一場美好的舊夢之中。
程雲桃也被她的情緒感染，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淺笑：“那我往後便喚你一句巧慧姐了。”
竇巧慧笑臉盈盈地正要開口應下話茬，可就在這時，不遠處猛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那聲音起初還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人在激烈爭吵，又夾雜著些混亂的呼喊聲，可眨眼間，就變得越發清晰響亮，如同洶湧的浪潮般朝著這邊滾滾而來。
竇巧慧的臉色瞬間就變了，方才還滿是笑意的臉龐，一下子被驚恐所籠罩，血色儘褪，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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