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25:17,c組晉級。
並盛管回家管得不算嚴。報名的活動比賽結束之後,大家都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做自己的事。
有的人需要坐地鐵回家,早早地背起包就走;有的則留校遊玩,要麼去圍觀彆的賽事,要麼去找朋友嗨。
我分發完幾袋手作慰問烤餅乾,揮彆了臨時隊友們,順手幫後勤同學收拾好東西。
圍觀群眾大多也先離場,得把場地讓給接下來的其餘班級。
把雜事處理結束後,我有偷偷摸摸去看山本武還在不在。可尋來覓去,連衣角的影子也沒找著,隻好轉頭和跟我一對上視線就露出微笑的體育老師道彆。
回班級了麼,還是接著去棒球部加練,或者回家?
我記得山本家裡貌似是經營壽司店的,也許需要趕緊回去幫忙。
一邊更衣,我一邊給自己打氣: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雖說道歉要趁早,但錯過這一次,還有下一次。
時機很好找。我不擔心彆人看見會誤以為我和山本君有特殊關係。畢竟被老師委以重任,我本來就不時會去隔壁班喊人去乾活。就算傳出謠言,也會被各自的粉絲親衛隊連根拔起。
更何況我和他本來就沒什麼關係。
把運動裝疊好,裝進包裡。我將黑色的體育挎包攬上肩膀,另一手拎起地上用袋子打包好的一摞號碼背心——這屆負責分管公用更衣室的生活部門事特多,小氣吧啦的,小事斤斤計較,動輒規章製度,死也不讓班級臨時用的物資暫放在這裡,根本就是在慘遭風紀委迫害後回來報複普通學生!——準備出門。
怎料剛一拉開門扉,就撞見一個人。
我抬頭:“二口同學?”
“……”
來者似乎一開始就在門口猶豫什麼,這廂被逮住,頓時做了賊似的卡機兩秒。
“……喔,”她說,“你還沒走啊。”
“我還要回班裡一趟。”我側過身,拖著一袋子背心讓開道路,“你怎麼也連衣服都還沒換?”
女生一聽,飛速低頭瞄了眼身上的運動裝。話沒應答,她耳廓先掠起一絲微紅,才梗著脖子似的大步流星跨進室內,看也沒看我地開口:“被同學拉著多說了幾句話,耽擱幾分鐘而已。”
我的目光隨著她移動,聞言笑了笑。
“今天辛苦了。那早點回去休息,我就不打擾你換衣服啦。”
大家都早點回家,我也能早點回家。趕緊解決掉關於山本同學的事,今晚的連載番劇新一集又能看到動起來的我推了。
“西賀。”二口星紗突然道。
我沒有收回要邁出門的腳步,隻是停下,再回頭望去。
“嗯?”
二口同學背對著我,兩手揣在運動外套的口袋裡。
我隻能看見她後腦勺深棕的短發,微亂發絲下露出的一小截後頸。看見白底的統一製服外套上寫著的“並盛中學”四個暗藍色的字。看見排球短褲,黑色護膝,兩條小腿的外側有一塊發紅,跟腱很長。
這個背影安靜片刻。
我等了等,等到她略顯無力地憋出一聲,“沒啥。”
我:“誒。”
二口:“突然想不起來上一秒想說什麼了。”
我:“我知道這種情況,特彆是在考前背書的時候,明明是十幾歲的人卻和老年癡呆幾乎沒什麼差彆。”
二口:“……你不覺得你有時候攻擊力很強嗎?”
我哼哼地笑兩聲,手伸向肩下,拉開背包拉鏈。
女孩正滿臉複雜地轉身開儲物櫃櫃門,似是餘光注意到這邊,於是詫異地瞧來。我倒返回去,上前兩步,把一小管膏藥塞進她手裡。
“什麼……啊,”二口星紗垂首,稍微瞪大眼睛,那原本暗含低氣壓的聲音總算摻進彆樣的情緒,“不用不用,西賀,我家的藥多得是!”
我說:“這可不是一般的藥膏,進口貨,超好用,消腫很快的。我家也有很多。”
二口連推辭帶吐槽:“你那金牌銷售一樣的語氣是什麼鬼。不對,關鍵是我也用不上這麼好的東西,家裡那些隨便塗塗就行了。反正我哥年初囤了一堆,我多拿他幾條,他保準也不知道。這你自己留著就好。”
我又說:“比起拿哥哥的,朋友送的總歸不一樣吧?”
二口不講話了。
女孩看看我,瞧瞧手頭的小藥膏,尚顯青澀的臉上閃爍著她藏不好的動容與彆扭。少頃,我聽見她慢聲道:“那個。”
“怎麼了?”
“……你不想知道,我這次,為什麼還報名打排球麼。”
……
啊。
“報名”。
她的音色稍悶,卻咬字清晰。關鍵的語句不容置喙地鑽入耳朵,我忽然有點屏住呼吸。
二口同學,原來不是被迫湊人數推上來的。
心念著回家的事暫擱下來。我記起自己之前先入為主的判斷,喉嚨不自覺地緊了緊。
這一時,我沒立刻回答,她也沉默。二口星紗仍垂著頭,手指捏了一下藥膏,便把它塞進外套裡。
更衣室算不上大,衣料摩挲的疏疏聲好像童年半夜偷吃零食的輕響。
“想知道。”我說。
女孩躲在衣兜裡的手晃了晃衣擺,抬眼看我。
“但是,”我接著聽見自己近乎溫和而篤定的語氣,“無論出於怎樣的原因,這樣就挺好的,能夠和二口同學再次一起打球這件事。”
“……”
“對不起。”
“什麼?”二口疑惑地回過神。
我一手握著背包肩帶,心裡細細癢癢地感到羞慚,卻還是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我看到名單的時候,第一反應以為,你是不得已才被推選過來當選手的,沒有考慮到二口同學你真正的心情。”
棕發女生的眼神像卡比獸似的一呆。
我繼續說:“所以,我很抱歉。”
“不對不對不對,”她迅速打斷,反倒難以置信地激動起來,插兜的兩手如同鳥翅膀那樣帶著外套擺動,“你道什麼歉啊?本來就是我自己選擇退部的,任誰看到我再來打球都會這樣猜吧!而且不瞞你說,我確實……總之,也相當於是被推上來,想後悔都來不及。”
我露出更受打擊的表情:“身為和你並肩作戰過的人,我的想法卻還是和普通人同一個等級。”
二口一臉“還能這樣誤會”的窘狀:“不是,我不是說你,不是!”
“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