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婆子聽了這個說法,不用再受賬房的轄製,也不用和鳳姐兒算賬,一年不過多拿出一些錢來,一個個都高興得不得了,齊聲說:“願意,這可比出去被賬房揉搓著,還得往外掏錢強多了。”那些沒分到管事地方的人聽了,每年年終又能無故分到錢,也都高興起來,嘴裡說道:“他們辛苦收拾園子,是該剩下點錢補貼補貼的。我們怎麼好意思‘穩坐吃三注’呢?”寶釵笑著說:“媽媽們也彆推辭了,這本來就是你們分內應當的。你們隻要日夜辛苦點,彆偷懶,也彆放縱彆人吃酒賭錢就行了。不然的話,我也不該管這事兒,你們也都聽見了,姨娘親口囑托我三五回說大奶奶如今又不得閒兒,彆的姑娘又小,托我照看照看。我要是不答應,這不是明擺著讓姨娘操心嘛。你們奶奶又多病多痛的,家務事兒又忙。我本來就是個閒人,就算是街坊鄰居,遇到這種情況也得幫把手,更何況是親姨娘托我呢。我隻能舍小就大,顧不上彆人嫌不嫌棄我了。要是我隻想著自己的小名聲,沽名釣譽,到時候有人酒醉賭博出了事,我怎麼有臉去見姨娘呢?你們到時候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就連你們平日裡的老臉也都丟儘了。這些姑娘小姐們,這麼大一個花園,都是你們照看的,就因為看你們是三四代的老媽媽,最是循規蹈矩的,原本就應該大家齊心,顧全些體統。你們要是反而放縱彆人任意吃酒賭博,姨娘聽見了,教訓一頓也就罷了,要是被那幾個管家娘子聽見了,她們都不用回姨娘,直接就會教導你們一番。你們這些年長的反而被年輕的教訓,雖說她們是管家,管得著你們,可你們自己有點體統不好嗎?何必讓她們來作踐你們呢。所以我現在給你們想出這個額外的進益辦法,也是為了讓大家齊心把這園子照顧得妥妥當當的,讓那些有權執事的人看到咱們這麼嚴肅謹慎,不用他們操心,他們心裡能不敬重佩服嗎?這也不枉我給你們籌劃進益的一番苦心,既能奪了他們的權,給你們生出利來,難道還不能實行無為而治,分擔他們的憂慮嗎?你們好好想想我的話。”家人們聽了都歡呼雀躍地說:“姑娘說得太對了。從今往後姑娘奶奶們就隻管放心吧,姑娘奶奶這麼疼顧我們,我們要是再不領情,那可真是天地不容了。”
剛說到這兒,就見林之孝家的進來了,說道:“江南甄府裡的家眷昨天到了京城,今天進宮朝賀去了。這時候先派人來送禮請安呢。”說著,就把禮單遞了上去。探春接過來一看,上麵寫著:“上用的妝緞蟒緞十二匹,上用雜色緞十二匹,上用各色紗十二匹,上用宮綢十二匹,官用各色緞紗綢綾二十四匹。”李紈也看過了,說:“用上等的封兒賞他們。”又讓人回了賈母。賈母就叫人把李紈、探春、寶釵等人都叫過來,把禮物看了看。李紈把禮物收起來,一邊吩咐內庫的人說:“等太太回來看看再正式收起來。”賈母說:“這甄家可和彆家不一樣,上等的賞封賞給來人,隻怕過一會兒又打發女人來請安,得預備下尺頭(綢緞衣料)。”話還沒說完呢,果然有人回稟說:“甄府四個女人來請安了。”賈母聽了,趕忙讓人帶進來。
那四個女人都四十往上的年紀了,穿戴的東西和主子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請安問好之後,賈母讓人拿了四個腳踏來,她們謝過坐,等寶釵等人都坐下了,才都坐下。賈母就問:“什麼時候進的京城啊?”四人趕忙起身回答:“昨天進的京。今天太太帶著姑娘進宮請安去了,所以讓我們女人們來請安,問候姑娘們。”賈母笑著問道:“這麼多年沒進京,沒想到今年來了。”四人也都笑著回答:“是啊,今年是奉旨進京的。”賈母又問:“家眷都來了嗎?”四人回答說:“老太太和哥兒,兩位小姐還有彆的太太都沒來,就隻太太帶了三姑娘來了。”賈母問:“有人家了嗎?”四人說:“還沒有。”賈母笑著說:“你們大姑娘和二姑娘這兩家,和我們家關係可好了。”四人笑著說:“正是呢。每年姑娘們寫信回去都說,全虧府上照應著。”賈母笑著說:“什麼照應啊,原本就是世交,又是老親,這都是應該的。你們二姑娘更好,一點也不自尊自大,所以我們兩家才走得親近。”四人笑著說:“這是老太太過謙了。”賈母又問:“你家這哥兒也跟著你們老太太嗎?”四人回答說:“也是跟著老太太呢。”賈母問:“幾歲了?”又問:“上學了沒有?”四人笑著說:“今年十三歲了。因為長得齊整,老太太可疼他了。這孩子自幼就淘氣得很,天天逃學,老爺太太也不好太管教。”賈母笑著說:“這都快成我們家的孩子了!你家這哥兒叫什麼名字?”四人說:“因為老太太把他當作寶貝一樣,他又長得白,老太太就給他取名叫寶玉。”賈母就對李紈等人說:“偏也叫個寶玉。”李紈趕忙欠身笑著說:“從古至今,同時隔代重名的可多了。”四人也笑著說:“起了這個小名兒之後,我們上下都疑惑,不知道哪家親友家好像也有一個叫這個名字的。隻是這十來年沒進京,都記不太真切了。”賈母笑著說:“哪裡敢啊,這就像是我的孫子一樣。來人啊。”眾媳婦丫頭答應了一聲,走近了幾步。賈母笑著說:“到園子裡把咱們的寶玉叫過來,讓這四個管家娘子瞧瞧,比他們家的寶玉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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