鄃縣的縣衙裡,早早醒來伏於案台辦公的許攸,沒有外城軍營士卒的煩惱。
本初將鄃縣數萬人托付給他,那就要滿腔熱忱不遺餘力的守住此城,不讓劉玄德有隙可乘。
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帶有責問的語氣也在堂前響起。
“許監軍,袁公用來犒勞將士的賞賜,為何至今日還不下發?”
許攸聞言不由皺起眉頭,望向穿著錦繡衣袍的高乾,肅然道:“元才,賞賜之事,攸自有計較,我既為袁公任命的監軍校尉,督甘陵兵事,所做一切皆有道理。”
高乾聽罷,直笑問道:“敢問監軍,袁公特意從鄴城調撥錢財、糧食、絹帛、金玉器件至鄃縣,究竟所謂何事,請監軍為乾解惑。”
言語中雖然有請教之意,但高乾的嘴角卻露出一絲譏誚。
他就不相信許攸這麼做,心裡會沒有私心雜念。
或許就像冀州私下盛傳,許子遠貪財好利,又聚斂無厭,隻為飽其私囊,如今將錢財拖著不發,怕是另有打算。
高乾目光瞥向許攸案桌上堆積的文牘,心底譏笑對方倒裝得像模像樣,做事任勞任怨,以至袁公也被蒙騙,以為其不會循私廢公。
可惜許子遠此人,喜愛托公行私,交遊群小,行監主自盜之事。
他來時就已經決定,隻要許攸解釋不能令他滿意,就絕不會再顧對方顏麵,回去便修書給袁公定奪此事。
許攸聽出了高乾的譏嘲之意,遂放下豪毛筆,正襟危坐,挺直腰杆道:“鄃縣我軍新敗,袁公為能振奮士氣,養力蓄銳,故調錢財、糧食、絹帛而來,此策雖好,但攸走遍各軍營,見兵卒軍容不整,行動散漫,三軍喧擾不安定,此敗兵之象也。”
“用兵必須察明利害之處,不可不條分縷析就胡亂賞賜,士卒不立功,則不能輕易犒賞,否則兵卒必生疏忽懈怠之習。”
“為將者,當為智將,不可為愚將,用財帛而誘導,再擇少許習陳軍陣者以嘗之,量人逐利之心,必將發憤向前,爭相習陣,晝以旌旗幡麾為幟,夜以金鼓笳笛為節。
屆時,三軍服威,士卒用命,則戰無強敵矣!”
許攸仰頭笑說道:“元才從兗州陳留而來,想必不曾耳聞,北地有善飼馬者,雲:勞馬日暮道遠,不傷於饑,必傷於飽。養卒亦是如此。”
糧食、絹帛、金玉器件,從來不是拿來發給黔首士卒的,之所以一路送來聲勢浩大,那隻是因為用來看罷了。
在這些財貨在沿途運至鄃縣,就已然完成振奮人心之舉,待封存府庫後,接下來就等兵卒用命即可。
假使將這些犒勞發放給無功士卒,養成他們的驕縱之心,將來若還想要,那該如何?
高元才啊,小兒豈知公有深意哉?!
許攸得意的撫須,心底卻不忿暗道。
“果真如此乎?”高乾皺眉看向許攸,仍然心存狐疑。
“敢問監軍,袁公可知此事?”
許攸聞言搖了搖頭,露出一副你又不懂的樣子,壓低聲音道:“袁公出俸祿,養你多日所為何用,不就是為了排憂解難,這種不便之事又豈能讓袁公知曉,讓公如何自處。”
見高乾還在猶豫,有些不相信他的話,許攸遂篤定道:“攸與本初、孟德、孟卓,自小相知,彼此相交甚密,知心知底,本初既然任我接替逢元圖,心中必有深意。”
“此意非尋常人所能得知。”
許攸撫須,語重心長的說道。
言下之意便是,彆看你高乾是本初的外甥,論親疏關係,我許攸不比你差。
我們在雒陽城混的時候,你高元才還不知道在哪,就算把事情捅出去,看本初是相信你多,還是信我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