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館的樹葉漸脫,涼意漸冷,棲樂心中想著姚效的經曆。
平人出身,無所傍依,一朝上榜,歸於利慎麾下,兢兢業業,超出同時期入官之人,非但沒有迎來升遷,所有的成就都被利慎攬為己用,如此便算了,還將姚效在吏部的一錐之地也全部剝奪。
卸磨殺驢、無外乎如此。
也就是這一瞬間,就跟越欽重合。
外頭的雨依舊綿延,越欽站在雨簾內,頎長的身姿卓然拔絕,在雲闕不在的那六年,他獨自麵對風雨,立下無數功勞,卻儘數成為越岱的榮耀。
縱然如此,棲樂從未見他怨過。
與其說要為那十二人正名,棲樂更想為越欽正名。
這樣一個應該被萬民用愛意包裹的人,不該掛上閻王之名。
棲樂朝他走近,很自然地挽著他的手臂,下顎就那樣輕輕墊著越欽的肩膀,有幾個字緩緩而出:“越欽,你受苦了。”
“當初在月臨,我就應該纏著你,跟你入燕都,那樣的話,說不定你可以少受三年的苦。”
那三年確實很苦,但是,越欽也不舍得將棲樂拉進來過這樣憋屈的時光。
她爛漫、自由,應該在綺山看花開花落、雪落雪融。
他這裡,儘是血腥。
越欽目光一側,同她重合,撫過她的額角:“棲棲,是我應該早些認出你,害得你擔驚受怕地在府中過了一段時間。”
“擔驚受怕?沒有啊,那會我就想著利用完你,然後過河拆橋,奪了你的命。”
越欽聞言忍不住一笑,柔聲道:“伸手。”
棲樂不知何意,將手伸出來,沒多會,越欽的書就握上去:“我的命,現在給你了,以後你想取就取,我絕不反抗。”
不止以後,過去他也不曾反抗。
棲樂將他的手推開:“誰要你的命,你要給我好好活著。”
“若我做了什麼有負你的事,也不要我的命。”
“你這是提前要保命符?”
“人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哦,是嗎?那我肯定會悄無聲息地送你一程。”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也要在奈何橋畔等著你一起投胎,下輩子繼續纏著你。”
棲樂抬手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這皮也不厚,怎麼儘是荒唐言。”
“沒辦法,不殷勤一些,如何博得夫人芳心。”
明明是來安撫她的,這會倒完全換了一個狀態。
棲樂也不想多言,問上姚效的事情:“不妨用你的聰明才智,攻下姚效。”
“色誘?”
棲樂被越欽這句話逗笑:“一個不再拾取世間美好的人,越星紀這點美色,怕是無法令他動容。”
“那就難辦了。”越欽歎了一口氣,“這人如今孤身一人,無親友無愛人,更不眷戀人世間的一切,如草木一般,不在乎枯榮。”
“他終究不是草木,是人皆有感,一旦開始感知,他就會貪戀。”
越欽低頭看著棲樂:“你想怎麼做?”
“給他送點色彩。”
“那不還是色誘?”
……
雨停天晴,越欽和棲樂沒有在姚效的住處停留,隻是搬了一些東西進去。
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就是幾瓶含苞待放的紅梅。
關於花的品類,棲樂想過很久,最終還是選了紅梅。
兩人放完花,就往回走著。
越欽忍不住問:“這就是你所說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