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越發濃烈,就像誰拿了一把巨大的刷子,在天空一層層的塗抹,天黑了下來。
夜幕下的安林縣也逐漸安靜下來,衙門前,堆滿了如山的柴火,不遠處,十幾口大灶下,火焰晝夜不停的燃燒,巨大的陶釜中米粒雜糧隨著沸水翻滾。
排隊的災民,安靜的等待著屬於自己那碗熱氣騰騰的清粥,雖然分到每碗的米粒並不多,但至少能提供活下去的熱量。
牛大春站在黑暗中,目視著前方的燈火闌珊,這片坊市估計也算是特權階級的富人區,入坊之路被圍牆擋住,氣派的牌坊處,不時能看到跨刀執槍的家丁護院,巡邏、驅逐闖入之人,估計這些權貴也是怕災民鬨事,這段時間戒備森嚴得很,是以這片區域少有行人,尤其是晚上。
“永興坊啊……嘖嘖嘖,真是省事啊,”牛大春扭扭脖子,活動了下手腳,發出陣陣骨節脆響,對身後的楊巋笑道:
“這群肥羊,竟然把宅子建在了一處坊市,還圍得水泄不通,甕中捉鱉啊,倒省了灑家奔波之苦。楊兄弟,即將開始你的第一次……打劫,感受如何?興不興奮?”
楊巋目光平靜,呼吸悠長,按刀的手穩如泰山,聞言搖了搖頭。
“興奮手會抖,不能精準控刀。”
牛大春聳聳肩,“或許吧,也許還是你力氣不夠大?管他呢,過後灑家教你一套長力氣的法子,好好練練,區區一把刀能有多重?至於此次,作戰時,你且當灑家的眼睛,彆讓人帶著錢糧逃了,這坊門還有其他的出口,那書生說由他來應對,姑且信他一次。”
楊巋微笑點頭,眼含期待,看著牛大春脫下累贅的皮毛扔在一邊,寬大的單衣依然遮掩不住那隆起的肌肉,說不羨慕那是假的,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大的呢?
牛大春抄起鐵棍,耍了個花活兒,風聲大起又驟然停頓,兩百多斤的分量,在他手中似木棍一般輕盈。
“走!乾活!”
說完,大步朝坊門走去,腳步如同戰鼓一般,在空寂的街道響起,越來越疾,越來越快!
“什麼人!”
“停……”
“嘭!嘭、嘭……”
“啊……”
牛大春如同一輛裝甲車般衝過來,前方幾個護衛來不及反應,直接被撞飛而出,四散砸落在地,哀嚎聲不絕於耳。
牛大春閉眼傾聽,嘴角不自覺揚起,似在享受傳入耳中的悲鳴,變態氣息十足。
“哈哈哈哈……牛大春!拜府!”
猖狂的大笑聲,如雷暴喝,在安靜的夜晚,驚動了大半個安林縣,不知多少人為之驚醒,更彆提近在咫尺的坊市,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消片刻,坊中頓時沸沸揚揚。
閻羅貼一般的戰書,自江陵之後,時隔數月,首次在北方大地上響起。
周邊,不少被那聲巨喝驚嚇到的百姓,呆愣了片刻,頓時出門聚成一團,議論紛紛。
“什麼聲音?忒地嚇人……”
“牛大春是何人?”
“衙門布告欄上,有張貼著通緝令的凶人就叫牛大春!”
“是不是那血洗江陵,官府懸賞五千兩黃金的那個八臂閻羅?”
“除了他自己,還有誰敢冒充?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這條好漢怎地到關中來了?還摸進了城,真是膽大包天啊……”
“彆管他怎麼來的,我隻想知道,那句拜府是啥意思?”
“嘿嘿!孤陋寡聞了吧?那就是閻王爺下發的請帖,這閻羅每到一地,一句拜府,當地貪官劣紳無一幸免,被殺得血流成河,不管你是皇親國戚,還是名門望族,統統死啦死啦滴……”
“這般痛快?難怪有那麼高賞金,有些人是生怕他不死啊。”
“誰說不是呢?”
“那這次……”
“不知道,但是……聽聲音,似乎是從永興坊那邊傳過來的,嘿嘿嘿……”
“嘿嘿……”
…………
“開始了嗎?”
站在衙門口,觀察災民情況的杜庭軒,猛然抬頭看向北方,喃喃自語:“天才剛黑,就忍不住了?還真是個暴躁的急性子啊。”
“吩咐弟兄們,開始行動吧,封住出口就行,有他牛大春在明處,你等不到危急時刻,不要出手暴露來曆。”
“喏!”
身後緊緊跟隨的二人,握拳捶胸行禮,而後快步離去,獨留杜庭軒目光複雜的看著遠方。
“行力自苦,我將欲何為?”
……
人的名,樹的影,
牛大春之惡名,除了太閉塞的地方,在士紳階級,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蓋因這武夫是真的頭鐵,敢下殺手啊,還是一片一片的殺!
除了亂世兵鋒肆掠,誰人見過區區江湖人,敢如此肆無忌憚大規模殺戮士紳的?
此時,整個永興坊此時盛況空前,亂成一片,大聲呼叫,家丁護衛們來回奔跑,或前去阻攔,或直接逃命,被緊張氛圍嚇得大哭的孩童婦女,焦急冒火的各家主事緊急磋商,亂成了一鍋粥。
“誰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那牛大春怎地突然來了永興坊?是誰把這煞星招惹來的?啊?!”一族老狠狠頓著拐杖,砰砰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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